印象里,沈小侯爷是个跟谁说话都笑呵呵的脾气。
即便是张徊羽去世后,十六岁的小侯爷也只是在府里关了小半年,众人再次看到他时,他仍与往常无异。
“多谢了。”莫戈很快就收回了眼神,仿佛刚才放冷光的不是他。
“你看出什么了吗?”
刑司那两人尚在阖棺,沈郃便有些急切地问。
毕竟虽然只能隔着棺木遥遥看一眼,却也已是难得的机会了,若是一无所获,只是确认一个自己心中早已有答案的事情,那这一番折腾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莫戈现在心跳得很快。
他有些不敢确信。
如果是真的,那对沈郃来说……
也许真的是一个能够支撑他同意,让自己想办法为他恢复肉身的好办法。
“出去说。”
莫戈稳住情绪,等刑司的人重新将棺材封好,才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只是尚未走出去,却又碰到了昨天刚见过一面的人。
程越见到“沈郃”有些震惊:“你……?”
莫戈早已收拾好情绪,不咸不淡道:“程大人。”
程越不是傻子,看到他能明目张胆地走进刑司,就知道是经过指挥司同意的。
程越神色怪异地看着莫戈:“你何苦。”
莫戈觉得此人十分奇怪:“换做是你,你不查?”
程越神色有些飘忽,没回应这个问题。
莫戈见他不言,便欲绕过他,却再次被叫住:“有些事,知道的太清楚,反而难以抉择。”
玉佩里的沈郃觉得程越的态度很奇怪,他的眼神有些像之前的陆钰恒,甚至比他更甚。
但明明他与程越从来没有过交情。
“走吧。”沈郃对莫戈说。
-
出了刑司,沈郃便迫不及待地从玉佩里出来,再次问起方才的事。
“回去跟爷爷打个招呼,我们就启程回安州。”莫戈传音说。
沈郃拉住了莫戈的手腕,眼里是他很少出现过的脆弱:“到底怎么了,可以先告诉我吗?”
此时已是午时,街上的人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莫戈抿唇,忽然隐匿了身迹,以灵虎族才能有的速度,拉着沈郃回了他那方小院子。
他将沈郃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自己蹲在地上,两只手都紧紧拉着他。
“沈郃,沈郃……”莫戈眼里亮晶晶地看着他,张了好几次嘴,才有些干涩道,“阿娘有可能还在。”
沈郃浑身一震,他一把抓住莫戈的肩膀,眼中并非惊喜,而是震怒:“她没死?!那刑司把她困在那……”
“不,不是。”莫戈摇头,“刑司那个不是阿娘。
你还记得爷爷说的吗,诀听已经想办法把阿娘身上的天罚印消了。”
沈郃愣住,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莫戈将手放在他沈郃脸侧:“那不是阿娘,那是……是……
那是蛊。”
沈郃忽然浑身失了力气,明明已经只是一缕孤魂了,却似乎还有谁在拽着他的头皮往外扯。
他有些失力地向后仰,因为莫戈一直有力地拉住他,才没有倒下去。
“蛊……蛊的身上为何会有天罚印?”
莫戈的神色一直有些晦暗不明,每一句话他都要在脑子里过很多遍才敢告诉沈郃。
他忽然也明白了,为什么陆钰恒之前执意要将这些相关的事件都瞒着沈郃。
莫戈说:“正是因为是蛊,才会有天罚印。如果我没猜错,其实那本是诀听用来帮阿娘移除天罚的办法。”
可既是诀听帮忙,为何要用这么……这样的手段?
看到沈郃紧蹙的眉,莫戈伸手轻轻为他抚平:“我猜,诀听的本意并不是要弄成这样。阿娘的替身会弄成这样,恐怕和赤乌人脱不了干系。”
而诀听为何身为灵虎族却只能以灵识向人族求援,恐怕也要等他们亲自去一趟赤乌,才能有机会知道。
甚至陆钰恒可能都没看出这是个替身。
因为替身身上是货真价实的天罚印,而且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破绽。
就连莫戈也是通过那替身身上细微的灵虎气息,加上昨夜沈敬所说的,才敢勉强确认。
也难怪那尸身能一直不腐,因为根本就不是人。
沈郃并不是撑不住事的性子,但一路查到现在,甚至他都已经死了一次了,才发现事情和他之前艰难靠着蛛丝马迹猜测的完全不一样。
若是阿娘还活着,他却已经……
阿娘会很难过吧。
“那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莫戈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里,有什么飞快地一闪而过,叫沈郃没能抓住。
“最大的可能,当然是西里寨。”说完,他定定地看着沈郃,“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听我的,想办法,重铸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