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赤乌人竟目瞪口呆地跪下了。
张徊羽不解,用一口流利地赤乌语叫他们起来。
沈郃也有些微讶,他从不知,阿娘竟会说赤乌语。
而且他听不懂旁人说的,却唯能听懂张徊羽的赤乌语。
他听到阿娘叫他们起来,告诉他们自己会教授他们别的谋生方式。
赤乌人以为她是山中得道的虎妖,自然无有不信的。
可坏就坏在,远处竟忽然出现了一只老虎,也许是看见一群人围在它们巢穴前,竟发疯一般地啸叫着朝那群赤乌人扑了过去。
赤乌人野蛮,对这种事反应也极快,打头的几个男男女女相互配合,很快便将那冲过来的老虎弄伤,引入了早已准备好的铁笼中。
一切发生地极快,冲突性也很大,张徊羽不敢鲁莽上前,而且根本来不及,也无力阻止。
陈善闻声从巢穴中走了出来,被张徊羽十分严厉地用眼神制止。
幸好,他没发出声音,而那群赤乌人也像是没有发现他一样。
张徊羽极快地从土中捡了一块被包裹着的小石头上前与赤乌人交谈。
她说这样的石头可以开出玉来,这样的玉这座山里有许多,他们可以拿去做生意。只要他们同意撤了这山中的结界,不再捕猎快要被捕绝的生灵。
那个赤乌人头领手里拿着石头打量了许久,他将信将疑地跟张徊羽说了什么,沈郃听不懂,但从张徊羽的回答听来,是要她跟着他们回寨子。
后来的事就如曾经沈郃从李岁岁与陈善口中拼凑出来的大致相同。
张徊羽教会了他们新的谋生方式,也在寨子里很受尊敬。
其实按照这个趋势,一切看上去都挺好的,只除了两件事。
一个是让沈郃看不过眼的人。
他是这个寨子里统领的儿子,看着比现在的沈郃年纪还要小些,听张徊羽叫他西里耀。
西里耀看张徊羽的眼神叫沈郃恨不得冲出去把他揍一顿。
这个时候沈郃都已经十五岁了!
只是西里耀虽然殷勤了些,但最终并未说什么逾越的话或者做逾越的事。
另一件事,就是赤乌始终没有放掉那只在张徊羽面前捕捉的老虎。
后来张徊羽完成一切离开,临走前特意交代了这件事,想着西里寨的人已经一年没有捕猎过虎族了,与他们相处也一直融洽,她就没有守着他们完成这件事。
沈郃的视角便也随着张徊羽离开——
然后杀了个回马枪。
张徊羽回去找自己之前遇到的那只老虎,也就是陈善。
可却看到陈善正舔舐着一具鲜血淋漓的,没有皮的虎身。
张徊羽没有出声。
沈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否跟自己一样,看到那具被生剥下虎皮的而感到心如刀绞。
而此时,沈郃耳中不知为何,传来些许痛苦的低喘声。
没有人比沈郃更熟悉这声音了。
“莫戈!莫戈是你吗?你怎么了?!”
沈郃在玉佩中心如火焚。
“我没事。”这句话听上去,除了断句有些奇怪外并无异样。
沈郃努力收心,将注意力转回眼前,这才发现陈善手下正趴着那只巴掌大的小白虎。
是莫戈!!
可为何过了一年,他仍旧没有长大??
而且看上去,他依旧在沉睡中。
陈善锋利的爪子正对着莫戈纤细的脖颈,爪牙已在他脖颈上落下一道血痕。
只需要轻轻用力,就能划破。
“不行。”
“不行!”
沈郃的声音与他阿娘重合在一起。
纵使知道眼前都是过往,而现在的莫戈还好好活着,沈郃还是心中一紧。
而莫戈方才为什么发出难耐地低喘,他也知道原因了。
沈郃想起他方才在陈善面前说的,“灵虎血可以肉白骨”。
那陈善现在要做什么便一目了然了。
张徊羽在此时讶异地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玉佩,沈郃没有注意到,莫戈却看到了。
“莫戈?你是不是落入曾经的肉身了?你还好吗?”
“没事,我不会死的,死了你还怎么捡我?”
沈郃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莫戈却眉头紧皱。
自从将莫戈捡回来,他几乎就从没受过什么伤,何况这种直逼脖颈的致命伤。
叫他怎么能不心疼。
张徊羽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眼中闪动着不明的情绪,她柔声跟陈善说:“那么小的灵虎,你就算把血放干了,你的同伴也回不来了。”
“杀害灵虎,会有天罚的。”
而之前一直不能说话的陈善,竟在此时能传出人声了。
他语气中是化不开的悲伤:“你不是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再被残害了吗?可为什么这群赤乌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陈善看向张徊羽的虎瞳中充满了希冀:“你有没有方法救救她??”
张徊羽因为突然听见面前的老虎口吐人言微微一惊,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身为灵虎的莫戈,至此已经想通了许多关窍。
他说:“那虎族还没死透,把他的魂魄存到玉佩中。”
沈郃一愣:“你在和谁说话?”
这件事不能在此时叫沈郃知道,否则他一定拼了命也要出去见张徊羽。
莫戈忍着脖子上的痛挤出一个轻笑:“当然是和你说话,阿娘之后一定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我若没猜错的话,若纳了这虎族的魂魄进来,之后你就会被挤出去了。”
在沈郃看不到的地方,张徊羽的手默默收紧。
她跟陈善说:“我试试吧。”
张徊羽走近那只血淋淋却仍有呼吸的老虎,将玉佩从腰间摘下。
在将玉佩靠近那虎族前,张徊羽不知为何,将玉佩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之后果然如莫戈所说,沈郃在天旋地转间被挤了出去。
所以他没有看到张徊羽颊边的一行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