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赤乌交战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在战后弥漫着这么沉重的氛围。
“去看看你弟弟吧。”莫戈看了一眼蒋肃音的肩伤,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态度,因为就算有人怀疑,也抓不到他的破绽。
一来,要公开质疑他不是沈郃,得拿出证据。
莫戈在带着沈郃去那树棺的路上曾查探了他死前一段时间的灵识,他被人暗算的时候,两军混乱地扭成一团。
周围虽然有明火,可到底夜色昏暗,纵使有将士看到这边的对峙,却大都不知道这边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莫戈也只能查探到这一小段记忆了。
二来,他已经想到了“沈郃”性情变化的合理解释。
比起将心思花在“扮演沈郃”这件事上,不如尽快找到那一桩桩问题的答案。
“一起吧,你也该休息休息了。”蒋肃音说。
莫戈摇头:“不必了,将士们也都累了许久,也都还在忙活。”
其实沈郃平时都会管将士们叫“弟兄们”,很少会用这种方式来称呼他们。
但蒋肃音听了这话便开始犯拧,执意也要留下来,没将注意力放到那言辞的细微差异上。
“那你也别劝我回去了,我留下来帮忙。”
蒋肃音面对着沈郃,至今都有一种淡淡的尴尬,但他死活想不通这种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因此憋着一股劲儿,非要和沈郃待在一起。
两人相对而立,恍惚间,蒋肃音忽然生出了一种沈郃离他好远好远的错觉。
正当两人之间有些沉默时,忽然有个小将士跑了过来:“沈将军,有位姓张的小公子,说是您弟弟,在您的大帐等着呢。”
蒋肃音如梦初醒,一听有人提起“弟弟”,忽然也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蒋肃言,情绪一瞬低落了下去。
他搞不懂自己刚才是在干什么,有些讪讪道:“你去吧,我也回去了。”
莫戈对那小将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对蒋肃音简单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蒋肃音目送着“沈郃”的背影消失,不知为何有些悲从中来。
“我这是怎么了?”他喃喃道。
在原地呆呆地站了许久,蒋肃音才摇了摇头,才步履摇晃的往营地里回去。
……
莫戈回到沈郃的大帐时,见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没见过的,一个则是他见过的……陆钰恒。
陆钰恒一看到“沈郃”就愣了一瞬,随后戏谑地冲他挑了一下眉。
只这一眼,莫戈便知道,自己被他认出来了。
什么人能一眼就认出现在灵核觉醒的莫戈?
那只能是妖。
而且是比莫戈道行更深的妖,因为他到现在都看不出陆钰恒的底细。
莫戈淡淡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转而看向张忡。
张忡看他哥站在那儿和陆钰恒对视,莫名觉得好像有火光在两人之间噼里啪啦地响。
转眼又看他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帅脸,张忡便下意识的以为是他生气了,连忙上去扒着他哥哭唧唧道歉:
“哥,我真没告诉他,还把他派来跟着我的人都甩开了,是我从程家出来的时候被他抓到的。”
莫戈神色有些奇异地看着张忡。
这便是沈郃的弟弟?
这性格看上去可不像兄弟啊。
“表的。”陆钰恒突然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张忡一脸懵:“啥?”
莫戈:“……”他怎么这么好心?
陆钰恒那老狐狸满脸都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几个大字,怎么还这么好心的提醒他?
“嗯。”莫戈淡淡应了一声。
他不知道之前沈郃到底给他弟弟交代了什么,不能顺畅地接话,只能尽量做些模棱两可的反应。
彼时,张忡才注意到他哥脖颈上缠着的纱布,吓得差点蹦起来:“哥哥哥哥!你脖子怎么了?!!严不严重啊?!”
莫戈只能伸手把这个看上去非常纯真而且非常活跃的弟弟摁住,眉头微蹙地冲他摇了摇头,假装自己现在不太舒服。
张忡挂在他哥身上,下意识心疼地伸手去摸他哥那渗着血的纱布,被莫戈啪地一下抓住了手腕,蹙眉看着他。
陆钰恒这才也变了脸色,把张忡从莫戈身上拎了下来,有些不爽道:“跟他说正事。”
被拎开的张忡这才换了一副神色,娓娓道来:“我拿着哥你给我的那块碎玉去找了程家的那个老爷子,他早就料到我会去找他似的。”
说到这儿,张忡又把那碎玉拿出来递到了莫戈手上,“其实他也没说得出什么,玉的事情他也不完全清楚,只是他儿子,哦,就是那个侍郎程越,好些年前就提醒他不许图便宜去买东田玉。
至于他给你做的那个糖人儿,是因为……”
莫戈一听糖人,便知道是沈郃去找过那个老头儿了,心里难免一阵一阵地钝痛。
他只能沉默掩饰自己的情绪,等待张忡的下文,他却支支吾吾半天张不开口。
最后还是陆钰恒看不下去他这样子,替他说了:“因为他能看到蛊。”
莫戈有些惊讶,因为蛊属妖邪,往往只有镇邪的灵虎族才可以完全分辨,程家这个老头身为人身,竟然也能看到。
而且他能看到蛊,却是在程越的提醒下远离东田玉,便说明他接触过的东田玉里都是没有蛊的。
这推翻了莫戈之前的猜测。
见他哥不说话,张忡怕陆钰恒说话没轻重,到底还是选择自己主动接话:
“他说是去给他儿子送饭的时候,无意间察觉到了蛊的气息,而且……还有一种和你身上很像的味道。他看到你之后发现,这个味道……来源于你颈侧的一个印记……”
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