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肃音在一旁皱眉看着,却也不敢多言。
沈郃踱步过去跟陆钰恒打招呼,陆钰恒却记着刚才他用了自己茶具的仇,装没看见。
“诶,陆总指挥。”沈郃见他不理自己,索性用胳膊肘去戳他,“你们带这么多人回去,未免太引人瞩目,容易引起慌乱吧。”
陆钰恒被他气得青筋直跳,又不愿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颇有些咬牙切齿:“我们自然会找法子,沈将军不必担心。”
“这么说来,指挥司是有不引人注意的方法了?”沈郃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那要不……再带个人?”
陆钰恒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开了他几步,只一瞬便了然:“你想跟着回余临?”
沈郃叹气:“是呀,刚才我家祖父来信,说想我得紧,眼下赤乌刚退兵,一时也不会再攻,总指挥不如把我也带回去,让我见见老人家。见一面少一面呐。”
哪知陆钰恒听他这么说,不仅没有动容,反而笑出了声:“你家祖父说想你的紧?你还不如说伯山想你得紧呢,也许我还能信上几分。”
沈郃:“……”他那便宜弟弟是不是什么都跟这人说了。
张忡,字伯山,正是沈郃舅舅死后被接到他家来的那位表弟。
看来陆钰恒对沈郃与祖父关系不佳这件事也是知道的。
沈郃清了清嗓,面不改色:“总归是骨肉血亲,我在前线也不知道哪天传回去的就是死讯了,老人家到底还是疼亲孙子的。”
陆钰恒在他说到死讯时,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副运筹帷幄的小狐狸样:
“我不可能不禀报国君就将你悄悄带回去。安州是边界要地,赤乌之内近几年多有诡谲,你若擅离职守,赤乌若打个措手不及,你如何是好?到时候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虽听上去是拒绝,沈郃却心下了然,笑眯眯道:“原是这样,是我让总指挥为难了。”
陆钰恒抿唇不语。
彼时,西里千的尸体碰巧被从刑狱抬了出来。
抬他的其中一个正是方才给他送信的那个小年轻。
“诶,那边的。”沈郃对他们挥了挥手,“把那个赤乌人抬过来。”
那小年轻抬眼见是沈郃,看上去很高兴。
沈郃尽收眼底。
西里千的尸体被平放在了沈郃与陆钰恒面前,两个抬尸体的小年轻就站在一旁。
沈郃招呼一个走了,只让那个方才给他送信的留下。
陆钰恒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不知道是对什么。
他问沈郃:“你干什么?”
沈郃蹲下,当着陆钰恒的面扒拉开了西里千已经阖上的眼睛。
西里千虹膜上的那一列文字仍在,只是比之前要淡了许多。
陆钰恒顺着沈郃的手看去,正好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可与旁边那个小年轻的反应比起来,沈郃发现陆钰恒的反应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他的反应,更多的是像一种习以为常的好奇。
就像是……在赤乌人身上看到任何奇怪的现象都不至于让他有过多的惊讶。
沈郃同时悄悄打量了身边那些指挥司的人,他们目不斜视地继续将刑狱中的俘虏进行转移,对于其他的所以事都展现出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
是指挥司的人都这样,还是陆钰恒专挑了这样的人带来?
“这是他生前就有?”陆钰恒出声打断了沈郃的思考。
沈郃摇头:“不,是快死的时候才出现的。”
其实纵使沈郃不拦,陆钰恒也是要把西里千仔细查上一查的。
不过沈郃主动把他拦在这里,陆钰恒反而不好开口了,再强行要求沈郃回避,只会显得欲盖弥彰,反而有可能让沈郃推测出更多的情报。
毕竟陆钰恒没办法确认沈郃到底从这个赤乌人嘴里知道了多少东西。
正在两人各怀鬼胎,大脑飞速运转之时,旁边那小年轻壮着胆子开了口:“我,我好像见过类似的文字……”
沈郃闻言微讶:“你认识赤乌文?”
小年轻飞快地扫了沈郃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西里千:“我不认识赤乌文,但我见过类似的这么一列文字……”
陆钰恒轻笑出声:“这么小的一列字,也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任何的文字写一列下来再变得这么小的话都会很像的,小弟弟。”
小年轻觉得陆钰恒说得有道理,自觉犯了蠢,便退开不再说话了。
很显然,陆钰恒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知道的任何情报给沈郃。
沈郃嘴角微勾,站起来拍了拍小年轻的肩:“没事儿,交给你另外一个活儿。你叫什么?”
小年轻低头道:“我叫林双,对应成双人的双。”
“哈哈,好,林双,你如果不怕老虎的话,就去我大帐里头拿块儿肉烤了给我们家莫戈吃。”沈郃说。
林双得令,一溜烟儿就去了。
陆钰恒斜他一眼:“你倒是对你家那老虎事事记挂着。”
沈郃笑:“毕竟老虎可比人单纯多了。”
陆钰恒闻言,神色却忽然有些奇怪:“不见得吧。”
“什么?”沈郃没懂他的意思,有些莫名。
陆钰恒不理他,指了指面前躺着的西里千,招呼自己带来的人:“把这个也带走,一起带回余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