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味儿的。
胥城野等了对方一段时间,见对方完全没有张口的打算,也没说什么,摸了一把狐狸的耳朵,就默默离开了。
狐狸耳朵抖了抖,转头瞥了眼对方离开的方向,男人应该出了院门。
狐狸等待了一会儿,男人似乎并没有回来的迹象,便收回了一直望着门口的视线。
屋中突然静了下来,狐狸精神也倦了,兴致缺缺卧在自己的尾巴里动了动,找到一个不压伤口的姿势,似乎安静地陷入睡梦中。
阳光晒在皮毛上,暖意舒适,不知过了多久,衣彻似乎真的陷入了这难得安稳的梦中,恍惚间,似乎有什么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有什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唔,香。
狐狸皱了皱鼻子无意识嗅着。
荷叶鸡。
狐狸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整碗撕好的鸡肉垫在新鲜荷叶上,而眸光右移,就可以看到旁边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倚着床头抱臂笑看着自己。
狐狸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碗中的荷叶鸡,尾巴晃了晃,虚虚圈住男人和食物。
嗯,都是他的。
*
养着伤哪里也去不了,每日被胥城野圈在塌上,再好脾气的人也要冷了下来,更何况衣彻向来脾气也不是多好。
直到昨日衣彻再次化成狐狸形态,冷着脸甩了那还不想他出门的男人脸上一尾巴,对方才讪讪支支吾吾和他讲今日有祭礼,族中长老特邀他与南怀玉前往,问他来不来。
他不强烈要求对方让自己出门,对方就不告诉他要参加这个祭礼了?
这男人重生一世,衣彻总觉得对方古怪得很。
青年不由得皱了皱眉。
“咱们来的巧,这可真热闹呐,”南怀玉有些咂舌地看着四周,打断了衣彻的思绪。
他们这才初来乍到,就正好赶上了胥城野他们族内的祭礼日。
山口的龙窑旁摆了十几桌流水席,热热闹闹地吹拉弹唱着,龙窑前还摆着祭神案,线香缭绕着案上供奉的瓜果,一身银白神官服的胥城野正手持讨封刀,没作礼也没鞠身,只闭目肃然站在其前口中念着祭语。
而其后十几个神官服老头却是都跪了下来,三拜叩首。
衣彻坐在席首,近距离看着男人难得认真的模样,一旁的南怀玉啰嗦他又受伤,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狐狸哥哥,狐狸哥哥谢谢你哟!”
几声清脆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
衣彻回过神,只见胥畴身上挂着三个半大娃娃很狼狈地站在自己面前,孩子们正是前日衣彻从野兽口下救下来的那三个。
“谢谢衣彻哥,前日要不是你在,这些小家伙就…这些孩子的家长这几日都去山上采药还没回来,他们就缠着我来看看你,”胥畴有些歉意,拍了拍啃手指的小女孩,看着面前已然恢复人身的衣彻,不禁脸颊微红。
“客气了。”
衣彻看向眼前熟悉的稚嫩少年,挑了下眉,伸手摸了摸那红衣喜庆的三个娃娃,一人给了一块糖吃,结果换来了三个口水津津的香吻。
今日本是龙窑开窑祭神的日子——但窑器都被衣彻压碎了,所以实际也就成了答谢宴,一是感谢作物神灵,二是答谢救了三个孩子的衣彻,为他祛病辟邪。
前世因为自己灵族外来客的身份,这里的老头总是忌惮他,看他很不顺眼,没想到重来一世,倒是阴差阳错地消弭了对方的敌意,还受了他们族内这一番最高规格的接待礼遇。
衣彻倒是觉得无心插柳,此般之后,他想他要做的事情或许能更顺利些。
但他会信他么?
青年看着不远处的男人背影,只觉得掌心握着的止痛艾珠有些灼热。
“丘卿呐你又不理人,就知道盯着那人看。”
南怀玉幽怨地盯着见色忘友的衣彻,磨牙,“去年你拿我腰牌做的好事,我还没同你算账呢。”
闻言,衣彻顿了顿,歪过头看向南怀玉,微笑:“有什么事?我一直听着呢。”
孔雀瞬间又美起来,凑到衣彻旁:“你能不能给我弄一套胥城野他们穿的那种衣服,怪好看的…”
“嗯,好。”
“给你要。”
“没问题,记着了。”
衣彻点着头,很是专注地倾听着对方诉求的样子,思绪却又不自觉飘远了。
胥城野穿着神官服是很好看,宽肩豹腰,板肋虬筋的身材将一身儒雅的衣服穿得气势凛然,前世他第一眼瞧见了,虽说那时对他印象不大好,但也觉得这人夺目极了,不像神官,倒像个武神。
西密玄刀师,东兰毒医仙,南泉墨家客,北杉泽帝王弓,桃山风神官。
史书记载,这人族五大术族,除了最后的神官一族,都出现过让灵族曾经畏惧不已的人圣,术法滔天,移山倒海。
前世没来此处前,人族虽说没落,但前四术族的本事,衣彻多少事领教过,只有最后故作神秘的神官一族,衣彻从未见识过对方的本事,而且什么从未有事实记载的“请神驱鬼,神谛预言”他认为多少是有历史加工成分在的。
而前世来了此处,也曾见过这样一次充满人情世俗的祭神仪式,当时自己更是觉得“风神官”不过是时代更迭下的一个被人们幻想神化的存在。
但后来,请神上身,驱借鬼军,他都在不远处的那连天地都不跪的男人身上见到了。
许是灵族统治这片大陆很久,一向自诩天地宠儿,瞧不上人族脆弱的凡体肉身,尤其在人圣纷纷陨落后的如今,而前世胥城野携众神官,于白泽一战,却让玄荒万万灵族子民,见到了凡人以蝼蚁之躯能创造怎样的奇迹。
衣彻思及此,不免有些感慨,回神时,就发现胥城野不知何时带着笑,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一只手。
男人逆着光,看不清什么神色,但低声解释的声音磁性中带着笑意,“大家想为你跳一支祛灾傩舞。”
衣彻愣了愣,男人没说,但他记得他们族内的傩舞只为族中周岁的小孩子或者新婚眷侣跳的。
青年余光中都能清楚瞧见那几个长老脸揪在一起,显然是不大同意的。
看着面前那只坚持伸着的骨节分明的手,衣彻纵容地叹了下——天地礼法都约束不了这人,真是肆意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