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雾凝聚更浓,像羊毛织成的大衣,牢牢笼罩在校园中。
走在操场边的小径,手电灯光只能探清身前两步的距离。
严真神情严峻,剑眉紧蹙,迈开大步在雾中行走。
心中的慌张和不安随着步伐一点点加重。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他却浑然不知一样。
对他来说,什么是重要的事情呢?
萦绕在周身的浓雾中,青年娇小的身影隐约浮现。
青年俯趴在地上,只抬起头可怜地望向来人,大滩血迹蔓延身下。
“呜……”像幼兽一样的低鸣,明目张胆实施诱引之计。
却见严真直接从那人身影旁略过,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朝着宿舍楼走去。
假的永远是假的。
心底的虚无和慌乱没有得到释放,反而愈演愈烈,严真提起脚往宿舍楼跑去。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站定在401门前,严真强压着不安情绪打开门。
屋里没开灯,尽头的窗户大开,窗帘被夜风吹起。
青年瑟缩在床角,连呼吸声都压到最低,如果不是肩膀轻微起伏的曲线,甚至可以怀疑他早已失去生命体征。
“啪”,不大的宿舍房间被白炽灯照亮,入目所及的摆设和他早上出门前并没分别。
“年川?你怎么了?”
又是严真的声音!
年川眼眶泛红,因为长时间睁眼已经酸涩到发疼。
灯亮之后,对床的东西消失了,但他仍旧不敢轻易闭上眼睛,生怕那东西逼近后将他生吞活剥。
他慢慢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脖子都僵硬了,一转就“咔咔”地响。
“年川?”男人眉头紧皱,弯下腰半跪在床前,脸上担忧的神色不似作假。
现在鬼扮人都这么精致了吗?
年川面无表情地盯着严真。
“我吹头了。”
“嗯,我也不是替身。”
话音落下,年川挣扎着从被子里出来,整个人扑到了男人身上。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在某个瞬间和严真胸腔起伏的频率重合,又很快分道扬镳。
“我,我……”年川刚从恐惧中脱离,有些喘不上气来。
刚刚他没忍住,眨了两次眼,那东西直接爬到了他的床上,几乎和他脸贴着脸!
想到那画面,年川搂住严真的手不禁收紧了些。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东西不是没有眼白,而是根本没有眼珠。
黑乎乎一大坨的是凹陷的眼眶,凹陷的中间是个黑色的小洞,连向头的更深处。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严真下意识地搂住怀里的家伙,一只手一上一下地在人背后顺着气。
随后,单手捞起年川搂在怀里,起身把旁边的窗户给关上了。被风吹起,在空中扭曲盘结的窗帘也落了下来,归于平静。
严真眼里闪过一道暗光,兜住青年向上颠了颠。
脖子凉凉的,随后被青年呼出的温热气息盖住,麻麻痒痒,挠人得很。
怀里的人呼吸过度,身体一抽一抽的,又将头狠狠埋在严真颈窝。
“谢谢你,严真。”青年声音低哑,柔软的唇肉在严真脖侧轻轻擦过,很快分开。
严真心一紧,圈住青年的双手动作僵硬。
点火的那人却毫无所觉,眼尾还带着粉红,圆眼呆呆地望着紧搂住他的男人。
抓住严真后背的手也软软的,只是轻轻搭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
年川的下唇被自己咬破,一点猩红落在唇间,抽抽地疼。
“一会儿可、可以……一起睡吗?”
严真呼吸一窒,咬紧了后槽牙。
那还真是……
太可以了。
得到男人肯定的回复后,年川又将头埋回他颈侧,好像仍在恐惧之中未能抽身。
年川垂下眸子,细细地嗅闻着严真身上的气息。
两人拥抱着,谁都无法看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
漆黑的楼道里,回荡着凌乱的脚步声和深浅不一的短促呼吸。
苏雯的长裙被撕开几道口子,像破烂的黑色抹布一样勉强挂在身上。
她表情痛苦,拖着受伤的右腿,一手死抓住楼梯的扶手,咬着牙往楼上爬。
深红色的血水沿着台阶滴落,昭示着主人逃亡的每个脚步。
在她身后,几道鬼魅般的身影死追不舍,只是奔跑的动作显得僵硬,始终落后苏雯几步坠在后面。
从差了一层楼,再到半层,再到如今不过几个台阶,几人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小。
苏雯的双腿已经麻木,也快要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心跳了。
失血过多的眩晕加重,她几乎无法分辨自己的心脏是越跳越快了,还是快要停止跳动了。
若是年川在此处,一眼就能发现他们的异样。
追在她身后的那些东西,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在美术室失踪的人偶!
好痛好痛好痛……肺要炸了!
苏雯咬紧牙关,狠狠一推扶手,借力转身跑进三楼走廊。
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也断断续续,根本连接不上。苏雯不敢停下,只能疯狂地拔腿往前方跑去。
只要过了连廊,就有机会甩开他们!
深夜的教学楼空无一人,安静地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和呼吸……等等。
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和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