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一楼后,他靠在楼梯道上,机警地探出头,观察两边的情况。
两边展馆只有应急逃生牌在亮着微弱灯光,整个通道安静无声,几乎是一片漆黑。
好在年川在这样的环境待了有一阵,眼睛逐渐熟悉在黑暗环境视物,也不算完全摸不着路。
怪物愤怒的低吼从黑暗深处飘来,断断续续,不清不楚地传进青年的耳朵。
怪物的肆虐给青年留下极大心理阴影,光是听见它若有似无的声音,身子就不禁发抖。
抿唇想了想,他决定先去员工办公室里看看。
水族馆覆灭的真相,年川已经有了些头绪。
如何逃离这座“假的水族馆”还差临门一脚。或许办公室里还有些线索被他忽略了?
推开厚重的铁门,“嘎吱”一声像炸开的烟花,在寂静的通道里响起。年川更加放轻脚步,深怕再发出声音把怪物引来。
再次进入办公室,里面杂乱一片。
椅子被推翻倒在地上,办公桌上都铺满了乱七八糟的废纸。开门带来的气流,掀起几张滑落在地上。
办公室的灯光一闪一灭,天花装设的空调布满蜘蛛网。灰尘落了满地,整间屋子像很久没人使用了,诡异至极。
这里也崩坏了。
空气里布满灰尘螨虫的腐味,年川皱起鼻子,捂住嘴鼻,强忍着不适走进去。
桌面上的资料散落,基本都是水族馆日常运营的记录,售票情况、收支记录等等。
其中一张办公桌上,摆着一张合影。
年川探身去看,这像是一张水族馆员工大合影。
邓叔和乔姐在画面中央,脸上扬着笑。周围是一干员工,年川没见过也不认识。
只是……他垂眸,抚摸着相片中一人的面容——在乔姐和邓叔中间,站着个半大的青年,模样和季洛明有些相似。
季洛明小时候?
逼仄沉闷的办公室里,穿着不合身衣服的青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僵着身子,好像发现了什么。
有呼吸声。
年川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呼吸声太大没在意,可是刚刚他明明因为接受不了这里的气味,短暂地屏气……
为什么那个呼吸声还在继续?!
微弱,难以察觉,但仍然带着不用忽视的气流,在狭小的空间掀起足够吓倒青年的波澜。
年川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皮肤上好像有许多蚂蚁在爬动,随着血液流动穿梭在他身体的每一处。
“年、年川……?”粗哑低沉的男声自角落响起。
青年忽地转头望去,这才发现在角落歪倒的椅子后,居然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回过神来,年川的唇舌还未从惊恐中恢复正常,结巴地问道。
男人吃力地用手撑地,想要从椅子后挪出来。喘了半天,身体丝毫未动,便泄了气。
“我担心你……你们,”季洛明又想勾起唇角,可是失血过多他的面部早就僵硬了,“所以出来找你们。”
年川站在原地深吸口气,才缓缓走到季洛明瘫坐的角落。
凑近才发现,男人的失血已经到了癫狂的程度,那点绷带根本毫无用处。
季洛明身下流出一大滩的鲜血,像不规则的实心红圆,将他牢牢圈住。
或许是因为惊吓,青年本红润的嘴唇此刻泛青,难过的神情几乎要溢出他的眼眶。
年川颤抖着手,轻轻抚上男人无力低垂的手臂。
“我……”他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洛明的心跳在缓缓减慢,意味着生命也随之流逝。
年川不想眼睁睁看着男人死去,“我去……医务室帮你拿点药来。”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急救,说要拿的药也最多是止痛药。
抚在手臂的温热撤离,季洛明只觉得心里一空,随后又自嘲般扯起嘴角。
招人心乱的那个家伙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了。
他默了默,还是开口道:“小心许念山。”
闻言,年川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
“他不是好人。”
“离他远一点。”
警告自己离男人远一点的话,许念山也曾旁敲侧击地和年川说过。
他压下内心的疑惑,垂眸顺从地点点头,随后走出了办公室。
然后好心地锁上门,以免趁他离开,怪物冲进来把季洛明给吃了。
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季洛明。
年川又不是傻子,那怪物席卷冲来,一路上狂撞乱锤的,季洛明受这么重的伤是怎么躲过它?
更何况他还要从医务室走来办公室。
心里这样想,青年面上还是保持慌忙的神色,好像一心为季洛明拿药,脚步匆忙地走向医务室。
还有25分钟,就要到六点了。
他需要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重新探查所有可能有线索的地方。说要来医务室拿药,只是忽悠男人的幌子。
如果他没猜错……
果不其然,年川一进医务室,就看到了趴倒在地面的许念山。
他的后脑几缕头发被凝固的血液缠住,纠成一缕缕。
原来被水冲晕前,撞到头的是许念山?
年川眯着眼,没有贸然靠近。
只见许医生更古不变的白大衣在侧腰也赫然多了一个碗口状的血迹——和季洛明的一模一样,不过一人左一人右。
似乎是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看起来已经是一具尸体的许医生艰难地抬起头,血浆糊掉他半边脸,眼睛艰难睁开。
他张嘴,血液顺着脸颊流到嘴里,悬挂在牙尖。
只听许念山一字一句道:“小心季洛明。”
“他不是好人。”
“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