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纪。”
语调中带着醒来不久的懒散。
但贾仪才抬头,那道过于熟悉的纤细身影,却陡然撞进了眼帘。
心里有个地方被触动到了。
“沐锦!”
贾仪连滚带爬地下车,一时间连鞋袜都忘了穿。
陆机接住了就要跳下车的贾仪,没让他赤足踩在地面上。
贾仪便搂着陆机的脖子,喜气洋洋地问:
“你身体全好啦?”
自从他从椒房殿内救出沐锦,后面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后来走了一趟汉中,便再也没回来过。
时过境迁,沐锦还是那个沐锦。
沐锦看着在陆机身上乱扭的贾仪,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扯,温和地回道:
“有毛公子照拂,自然是好得快。”
贾仪才想起来他这个妹夫,不由得朝毛忠明看了一眼,似乎是有点嫌弃这个“毛公子”。
陆机将只着单衣的贾仪塞回车里,拿过被褥把他裹起来。
暮春的天还残留着几分寒气,刚刚借着酒还有三分抗性,现在酒劲过去了,还穿这么少,保不得要受凉。
陆机微微掀起车帘,看向站着的沐锦。
“大小姐可以上车再叙,我去帮毛忠明整理行囊。”
“那便多谢了。”
沐锦向他行礼,在他的注视下走进了车厢。
帘子垂下,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赵襄苦恼了半天,午饭都吃不下去,只拣了几点素菜吃了两口,便叫人都撤了下去。
太官署的主官看着几乎一口未动的饭菜,感觉自己的项上人头怕是要交代。
赵襄生了半天闷气,也没接受贾仪和陆机突然离开自己的事实,心里多少残留着一点希望。身边也没什么用得顺手的人,便遣岑皓去大将军府看一眼。
大将军府门锁紧闭,一看就是人去楼空了。
午后的阳光太过暖和,门前有个老头子,正靠着石狮子打盹。
似乎是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老头子从浅眠中睁开双眼。瞧见岑皓的打扮,老头揉着眼睛,先开了口:
“宫里来的?”
“陛下之令。”
岑皓的手缩在袖子里,说到“陛下”两个字的时候,往天上拜了拜。
老头子闻言,漫不经心也跟着拱手,没看出多少尊敬,只从身后掏出一个袋子:
“这是大将军临走前,托我还给陛下的东西,那个孩子的也在里面。”
岑皓一脸疑惑地接过袋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孩子”指的是司隶校尉大人。
袋子材质普通,丢到大街上三秒认不出来的那种。岑皓没忍住好奇,先打开了。
袋中,大将军印和司隶校尉印随意地摆着,大将军府的钥匙串在里面丁零当啷地响。
“老父先莫急着走。”
岑皓拦住了正准备动身的老头子,眼睛一眯,开口问道:
“您知道大将军去哪里了吗?”
老头子歪着头打量着他,突然笑了两声。
“估计是往南中走了吧,谁知道呢。”
见岑皓没其他问题,老头子便随意地挥挥手,朝着大街一边走去。
“既然交给你了,我便不再管了。”
然后,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偷偷骂:
“在书房看了一晚上的广陵地图,你还能去哪儿!”
大将军府的老管家,侍奉过两代大将军,在陆机离开京城的那天,完成了这辈子最后一个使命。
完成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