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开北门!”
杨开宁再顾不得和羊欣扯皮,若是被赵军捷足先登,自己封侯拜相的美梦也就做到这里了。
对于坏了他好事的羊欣,现在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杨开宁调转刀口,直劈羊欣。
刀光赫赫,羊欣却没有躲避。
“宁在殿前高歌死,绝不寄人篱下活!”
羊欣朗声笑着,全然不顾口中涌出的大口鲜血。
“我们,都已经无路可退了……”
杨开宁的刀尖颤抖着,血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很快聚成一个小洼。
我们,羊欣口中的我们,居然还包括他吗?
是的,他昨天晚上提笔回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无路可退了。
道同者可俱荣,殊途者成白骨。
杨开宁转身,望着烟尘四起的南北城门,高举手中长刀:“羊氏异心,已经伏诛。随我杀赵兵,迎燕军入城!”
陆机占了先机,但他很快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羊氏的士兵警惕地看着汹涌而来的赵兵,并没有动手,但城中并不是只有他羊氏一家。
除了接到命令的羊氏族人,更多的是普通的百姓们。他们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浩浩荡荡地打下了汉中。对于他们来说,谁能给他们一口吃的,比城头插着谁家的旗帜更加重要。
即便如此,还有人觉得不够乱。杨氏的探子混在人群中偷偷下黑手,这里赵国士兵挨了一板砖,那边大娘被踢翻了手中的瓷碗,一时间双方互相怀疑,陆机的军队顿时难以寸进。
这样下去,刚刚占据的优势便要拱手让人,陆机不满地分开身前士众,走到人群正中。
“我是赵国大将军!”陆机用上了内力,声音滚过坊间,人群便逐渐安静下来,“各位可以各回各家,我保证官兵与百姓秋毫无犯。待收复全境后,平原沃野千里,全是父老乡亲的容身之处。”
空头支票谁都会开,“收复全境后”,谁知道这个全境指的是什么?现在主要的是安抚民心,让羊氏死心塌地,总而言之——
不要挡路。
嗖。
箭弩弓张,唯余弦音。
贾仪比所有人都快,单手猛地一拍,身侧数十根银针早已等候多时,随着风声激射而去。
银针后发先至,在空中便与箭矢相撞,生生将箭身撞断,掉在地上断成两截。银针去势不止,在无人处绕了一圈,回到了贾仪的手边。
唯有一根撞到了箭尖,远远地弹飞了出去,飘飘摇摇,正落在贾仪的茶杯里。
“啧。”贾仪可惜地叹了口气,默默将银针挑出,随手将刚泡的茶水泼了。
陆机的目光早已锁定了出手的人,不用他示意,早有手下越出人群,将那人团团围住。
此时之计,人心初定,不宜再见刀兵;但若是轻飘飘带过,对他在军营的威信,则是不美。
贾仪泼了茶,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步:“绵竹杨氏余孽,不顾全城百姓死活,刺杀大将军,罪无可恕。但——”
他扫视着全场:“大将军仁厚,不欲以杀止杀。若是有投诚、提供可靠情报者,赏银二十两!”
说着,贾仪看着被押解在地的刺客,还不忘加上一句:“若是有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者,斩草除根,绝无饶宥。”
言毕,贾仪挥挥手,重新走回后头,将舞台让给陆机。
打击宵小,安抚民心,贾仪这段话一箭双雕,还给他行事留下了空间。
陆机感激地看了眼重新泡茶的贾仪,重新转回正面,神态一瞬间变得严肃。他不看那刺客,只直视前方:“进发!”
人群自动分列街道两旁,为军队留下一道不算宽的路,赵国士兵也约束行规,在沉默中行走。
太阳已然中天。
钟苑没想到,他和贾仪陆机,从平京的勾心斗角,到汉中还要针锋相对。
他看着燕军和赵军,在宫殿的断垣残壁前列开阵势。
其实看到赵国军营动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失了先机。只是杨开宁的反应不慢,进城后也一路畅通,这才堪堪赶上了陆机的进度。
钟苑站在两军阵前,不远处陆机漠然伫立,身后贾仪随侍,端得是气定神闲。
“陆机。”他喊道:“这偌大汉中城,你打算怎么分?”
陆机不鸟他,贾仪笑嘻嘻地接话:“自然是归我们。”
“哈。”钟苑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贾大人似乎有些托大了啊。”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贾仪挖苦道:“你们愿意拿彭城来换也不是不行。”
彭城是燕军祁连边关第一城,钟苑自然不会做这个赔本买卖。他也知道贾仪不过是玩笑话,他必须给出压力,看看对方的底线在哪里:“那么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陆机拔刀,流水的刀纹在阳光下如同水银泻地。钟苑不甘示弱,同样提剑在手,只不过气势便弱了几分。
贾仪却笑着显露出全部身形,他走到陆机面前:“我有一个好办法。”
“愿闻其详。”钟苑文邹邹地回。
贾仪抬手,指向了大军之外的屋舍:“追根究底,这里还是百姓的居所,不如就让此地的百姓做主如何?”
钟苑嗤笑:“百姓如何能做主?”
贾仪却不理他,转头朝向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流民们:“诸位父老乡亲,若是愿意跟着在下的,请站到我身后来。”
他看着人们蠢蠢欲动却犹豫不前,便往火上浇了一把油:“投诚者,赏银二十,粗米半斗。蜀中沃野千里,尽付百姓。”
这下,不少胆大的已经往这边来了。
贾仪挑衅似的望着钟苑,钟苑疯狂计算着军中的粮草,算得眼睛通红。二十两银,燕国决计拿不出来,他看向不远处的杨开宁:“你熟悉民生,你去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