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照牵着马,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乌蒙马打着响鼻,马蹄不安地扒地。
天要亮了,他继续在这里等很有可能会暴露,但他没有走。
幽深的山谷里缓缓走出两个身影,鲍照的呼吸一滞,忙策马去迎。
贾仪浑身湿得透透的,但身体好像感觉不到冷一般,木然地向前走,直到看到了鲍照,才露出一个不清不楚的笑:“你还在啊。”
上林苑令从贾仪身后走出,衣服也淌着水,向着鲍照一拱手:“见过大将军。”
他是代大将军职,但真的大将军去哪里了呢?
鲍照环视在场两位,没人能回答他:“贾……大将军,我们……”
他还记得在祁连山的军帐里,某位大将军的家属,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少年的飞扬意气,说着“我也是将军”之类的话。
那是的贾仪绝不是现在的模样。
贾仪咳嗽两声,强忍住心头泛上的不适感:“你带着上林苑令回祁连山,整顿行伍。武昌那边尚且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去管你们。”
“陆机说,你和我们走。”鲍照不同意,他翻身下马,跪在贾仪身前:“大将军说了,要是您不跟我走,我的脑袋就不要了。”
贾仪终于露出一个自然的笑:“他天天背着我安排这安排那的。”说着,拍拍鲍照的肩膀,那是不用弯腰能碰到的最大限度。
“起来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武昌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鲍照抬起头:“毛指挥使不是在吗?”
“当百官之首,得有威信。毛忠明积威有余,取信不足,当不得那位置。何况京中还有李平在,我得回去添把火。”
“大将军……”
“好啦,不要大将军长大将军短了,大将军怎么样我们都得做该做的事情。去吧,现在出发,你们还能在日出时分走到江夏。”
话到这里,已经无需多言,鲍照向着贾仪一拱手,上林苑令也跟着朝贾仪行礼。
贾仪就靠在树干上,看着两人跳上马,沿着山路一路飞驰而下。远处天边有微光照耀,在薄雾起处,再也看不清来时的路。
他再也忍不住,扶着树干,蹲下来就是一阵咳嗽,一抹惊心动魄的血红从指缝中溢出。
“这身体不经造啊。”他轻叹。
赵王正处壮年,暴毙于襄阳行宫,这个消息是怎么瞒都瞒不住的。毛忠明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往京城赶,李平也在武昌急得满头大汗。
不是,他留中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会出这么大乱子啊?
他正头疼的时候,四周还有不少人正望着他,盼着他给个章程。
不能乱,李平深吸一口气,不能乱。
他起身,走到大殿最前方,挺胸束手:“诸位,先王晏驾,天下之士莫不哀痛欲绝。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李某恳请诸位各司其职,我与掌印太监一道,整理先王遗诏,早立新君。”
台下一片鄙夷,但没人敢出声。赵谦敬出去时也不可能想着自己会死,早早立下遗诏,他和掌印太监两个人狼狈为奸,到时候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
但奈何他是一国之相,掌印太监也是司礼监第一,平时出入皇帝书房,确实是整理遗诏最合适的人选。
群臣不语,李平便装模作样地当作默认,知道他们想等襄阳行宫的人回来,那时候才是纷争的开始。但现在,京城还是他说了算。
“如此,诸位大人便各自行事吧。”
毛忠明自己能骑上马,一刻不歇息地从襄阳直奔武昌,但那么多大臣不行,何况其中还有七老八十的老臣,如果自己逼迫得太紧,别说到武昌了,半路上人心就散了。
但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你怎么来了?”毛忠明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几天不见,精神憔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