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哪个不长眼的?”
陆机揉揉眼睛,贾仪好不容易睡着,几次三番地来捣乱,他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架势。
那人被拍得晕晕乎乎,差点连早饭都吐出来,站定一看刚要骂街,却见那人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在这寒天只穿单衣,一身腱子肉,气焰便削的只剩一半了。
“你……我爸是襄阳城曹史,你快点跟我回去,要是误了行宫工期,皇上降罪,谁也担不起!”
一城曹史,果然微不足道,但——
“赵谦敬要来襄阳?”陆机讶异地问。
那跟班立马啐他:“皇上的名讳也是你叫的?现在十里八乡的男丁都得去建园子,你也逃不掉!”
吵吵了许久,惹的温听云也出来看:“啥事,啥事?”
见陆机也没动作,那小吏也不在害怕,挺起胸膛咳嗽一声:“看来你们在这里藏了不少人啊,快快如实交代,是不是要落草为寇?”
温听云跑了那么多年江湖,岂会被区区属吏吓住,当场就要挥挥手把他赶走。谁料陆机开口了:“管饭吗?”
有人给台阶下,那属吏忙不迭地接话:“大鱼大肉没有,一碗薄粥是少不了你的。”
“我有一兄弟,腿脚不便,我得带上他。”
属吏才不管许多,反正司空大人只说要人,怎么找匠人还不是几位曹史自己操办,谁管你是不是拖家带口的,有人就行。
“带上,跟我走。”
走的时候便不止两个人了。
那属吏和小厮走在最前面,贾仪还得装残废,靠陆机背着;身边跟着温听云,一路上和贾仪插科打诨;不远处还缀着毛忠明,尽心尽力地演着白痴。
“温大家当时一部《花间词派》,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贾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温听云闲聊,抽空给远处的毛忠明比了个大拇指。
毛忠明心里气急败坏地跳脚,面上还得嘻嘻笑着,要不是身量实在差太远,贾仪都以为那是庙门口的弥勒转世。
说来也怪,那破庙离襄阳不远,奈何在管道阴面,人迹罕至,居然一直没人发现。
才刚走半天,襄阳城便近在眼前。
“路引。”卫兵拦了众人的去路,温听云闻言就往身后的书袋里掏。
可惜那属吏比他还不要脸,拿出今早喊门那气势:“我爸是本城曹史,要这几个匠人去造行宫,误了工期,拿你们的脑袋顶罪呐?”
那看门的卫兵顿时唯唯诺诺,虽然这一群人中,有一个残废,一个软弱书生,甚至还有一个大傻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工匠。奈何曹史在城内还是有些名头的,便大手一抬:“放行。”
那属吏领了四人,交了差事,把担子甩了,便乐得一身轻松,头也不回地往花街柳巷跑,留下贾仪四人和管事的小吏吹西北风。
小吏等人跑远了,狠狠地啐了一口:“仗着自己有个好爹,神气什么呀!”
再看了四人一眼,更没好气:“跟我来。”
贾仪在陆机的背上,惊叹地看着属于工匠的房间:“这是猪圈吧?”
温听云更直接:“草他妈的。”
贾仪立马拍马屁:“温大家豪爽。”
温听云回礼:“公子客气了。”
陆机找了块勉强能睡的床铺,先把贾仪放上去,活动一下有点僵硬的肩膀:“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毛忠明嗯嗯啊啊地想说话,奈何现在温听云在场,人设不能崩,只好会胡言乱语地跳脚。
贾仪偏头,对陆机说:“赶出去。”
毛忠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贾仪,他这个素以心慈手软的小师弟,今天居然敢这么对他的大师兄?
他一边哭喊着被陆机拖走,一边在心里给贾仪狠狠记上一笔。
温听云没反应过来,还在原地站着。贾仪转过头来,对他莞尔一笑:“房间太小,温大家不必跟我们挤一起了。”
“好好好。”温听云愣着,被陆机“温柔”地推出了门。
等吹到了走廊的凉风,他才后知后觉:“我是被赶出来了吗?”
他瞥了一眼独自在角落哭泣的毛忠明,竟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感慨来。
“苍天无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