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鉴九年,长沙王府。
经历了一波笑话般的搬进搬出,长沙整座城都显得百废待兴。赵襄坐在府堂内,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正逢春时,荒地需要开垦,纺织需要动工,商旅事情也需要张罗……从前和太傅贾仪寄情山水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种烦恼啊。
“唉……”赵襄长叹一声,借着屏风的缝隙,看见管家一路小跑往府堂中来。
“王爷,王爷!”管家脸憋的通红,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何事?”赵襄放下批注的笔,有点疑惑地看着,好像在纳闷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管家直接跑到桌前,向着赵襄一抱拳,还是没能变得冷静。他想开口,但是欲言又止,向赵襄告罪一声,跑到门口,四周打量一下,确保没人后,才做贼一般走回堂内。
“怎么了?”赵襄被管家这一套动作逗笑了,忍俊不禁地问他。
“王爷,”管家神神秘秘,“太傅他回来了。”
“王爷。”陆机向着赵襄拱手,贾仪站在旁边,浪浪荡荡,活像流连勾栏的闲散公子。
“老师!”赵襄看着贾仪,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到他怀里一样。他嘿嘿笑着,把刚刚写字而卷起的袖子放下,才按着规矩和陆机回礼:“大将军。”
“你跟他客气什么。”贾仪大大咧咧地挽过赵襄的脖子,朝着陆机扬了扬眉毛。
陆机只淡淡地看着他挽着赵襄的手,不说话。
“对了,”高兴过后,赵襄想起正事来,“老师,你们怎么来长沙了,准备在这边定居吗?”
“非也。”贾仪笑着拒绝,“我们和你哥哥还有点‘误会’没有说清。”
“我想也是。”赵襄的语气一下子轻松起来了,“武昌传来消息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
贾仪避而不谈,将话题扯开:“你最近在长沙过的怎么样?”
“别提这个了。”赵襄想起城中事务就头疼,但一城之事都靠他做主,这份责任还是得担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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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仪婉言谢绝了赵襄留宿长沙的邀请,现在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长沙城的大街上。
“喂。”陆机走在前头,贾仪戳了戳他的背,“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陆机回头看他。
“当皇帝啊。”贾仪说的轻飘飘,趁着陆机回头,快走两步将他甩在身后,“赵谦敬必须死,论资排辈也就赵襄够得着那位子了。”
“你觉得他能做的好?”陆机不住地皱眉,想起了他们三人爬岳麓山的场景。
“我们也没法再造一个姓赵的出来。”贾仪扑哧笑了出来,他面对陆机,双手张开,“你看啊,陆机。”
“看什么?”陆机感到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想出声询问。贾仪逆光而行,光晕在颈边散开,将肤色映得通红,他不忍打破这份美好。
“看这欣欣向荣的长沙城啊。”贾仪凑到陆机跟前,十九岁的贾仪比十四岁时高了不少,已经能够到他的鼻梁了。几缕松软而蓬松的头发,刮过他的脸颊,鼻梁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养。”贾仪踮起脚,让自己能平视陆机,“难道还有比他更适合的吗?”
“好。”陆机低头,额头相撞,贾仪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奇妙的感觉一闪而过,贾仪舔了舔嘴唇,感觉刚刚触碰到一丝柔软。
“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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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的路途,从不显得遥远,因为他们还有太多心事要想。有时走着走着,望见天上的白云,便发出一声长叹。
“这是今天第三次了。”陆机瞧着愁眉苦脸的贾仪,“你在想什么?”
四周无人,贾仪索性四仰八叉地摊倒在地:“你还记得和你打了一架的黑袍客吗,在锦绣阁里。”
“当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