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忙碌的周末。
调试好了参数,谢深往高凳上一屁股坐下,望着运行中的计算机等数据。
为了紧盯实验而绷紧了一整天的精神此刻稍稍放松了些,看着看着就有些发呆起来,神游天外。
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两天前的午后。
那道凶兽一般的声音,讲道理,还挺好听的。
谢深这边发着呆,窗外忽的传来一阵嘈杂,是隔壁教学用的实验室下课了。
二十来个学生,都是今年刚入院不久的新生,两两三三勾肩搭背穿过走廊往回走。
谢深余光撇过这些有说有笑、青春洋溢的面庞,再对比当牛做马的日常,明明相差不到三四岁的年纪,竟也开始像朽木一样羡慕起这旺盛的生命力了。
正当他感慨着呢,窗边突兀窜出来个脑袋,嬉皮笑脸看过他这边——是那天遇到的小师弟。
“师兄,忙呢?一会儿有空吗?”泥鳅一样,眨眼从后门钻到了他身后。
“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
“当然!不过嘛......咳,你再帮我个忙,我请你吃两顿!怎么样?”
谢深一胳膊肘将他脑袋薅低,道:“我说怎么两天不见你人,感敢情搁这等着我呢?”
“哎,这段时间忙嘛,阿扎尔那老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吧,这次要我帮你什么?先说好,论文不可能,我顶多给提点意见。”
一听谢深同意了,小师弟两眼放光:“不用,不用写论文,就像上次一样,你再帮我送一次东西就成。”
谢深疑惑:“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自己去不就成了。”那些执行官是有威胁了些,但跟他们这些小人物能有什么冲突。
不想,下一秒,小师弟面如苦瓜,像个霜打的茄子,苦大仇深道:“本来是没什么大事,就送个东西,谁知道我上一次给他们送东西的时候,正好撞见、撞见......”
“撞见什么?”
小师弟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出口,到最后也只说了句:“反正那里有个执行官说要把我解剖了,我还不想死啊,师兄你救我!”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假哭起来
谢深莫名其妙,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教令院的地盘,没道理对面随便杀人,再者,这怎么看都像个恶劣的玩笑而已吧。
小师弟又支支吾吾不说话了,他也知道大概率只是【博士】恶劣的玩笑。
但,想起那个带着黑色面具的执行官在项目过程中的所作所为,说愚人众在这片土地上是否真的有分寸......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汗毛倒立。
“总之,总之只要你最后再帮我这个忙,你接下来一个月,不!三个月的饭我全包了,怎么样!”
嚯,大手笔!
谢深眼瞳骨碌一转,狮子大开口加价道:“加我实验室半年耗材。”
“没问题!”
谢深看着天真烂漫的富二代小师弟,欣慰地笑了。他高于别人三倍的实验室耗材,终于不用自掏腰包了。
不就是送货嘛,只要不招惹到那俩所谓的大人物,那不是顺手的事。
在他再一次进入那间实验室前,他都是这么优哉游哉地想的。
——
偌大的实验室里,冷光昏暗,外室空无一人。
这次没有任何争吵的声音,甚至说,如果不是过于寂静的空气中传来轻得近乎消失的呼吸声,他可能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
从进门起,为了不惹麻烦,始终低头的谢深将东西码好放到指定位置。
末了转身时,眼睛的余光不小心瞥了眼内室的玻璃窗。
这一眼直接僵下了他出门的脚步——玻璃窗内,一个昏睡的紫发少年蜷缩在操作台上,白洁的肌肤上布着游蛇般蓝紫交错的电流,随着近乎于无的微弱呼吸,时隐时现。
那张明艳精致脸庞沉浸于睡梦中,额发随意而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上,显出一丝未褪的稚气,这样年纪的少年,梦里该是与伙伴无忧无虑的嬉笑玩闹,或是带点烦恼的校园生活才是,但这眉宇紧蹙、不安呢喃、似是被巨大噩梦笼罩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好梦的样子。
实验室里没有第二个人,谢深望着玻璃的那头,漂亮玩偶一样的少年深陷痛苦的模样,不由得也皱起了眉。
他是谁?那日的另一名愚人众执行官?
灯光昏暗,看不真切,谢深不由得走近了些。
走近以后,隔着厚实的玻璃,他才发现可能令少年不能安寐的罪魁祸首——静静漂浮于少年身后,由数道紫色电流围裹起来的一枚发亮棋子。
棋身精致,仿佛由夜光玉石雕刻,代表雷电的铭文镌刻其上,此刻正源源不断散发着刺眼的紫色光芒,同少年身上蓝紫交映的闪电一同明灭。哪怕隔着墙体与玻璃,谢深都能清晰地听见空气中细微的噼啪声,可见那枚所谓的“棋子”,蕴含了多大的能量!
所以,躺在那的那名少年就是足以操控那尊机甲的——
下意识的,谢深将目光从“棋子”上下放。
没有再见艳丽少年的脆弱睡颜,反倒在目移的下一刻,直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琉璃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