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打千去了,到诸微月耳边私语一道,半晌端了盏牛乳茶来:“王妃说您不必介怀,听闻您爱喝牛乳茶,便喊厨子备下,也不晓您用不用得惯。”
沈玉姝心中歉意更深了,起身遥遥对王妃行了福礼。
她的视线在厅里转了一圈,落在一张空的席位上。
何家嫡小姐身子亏欠,京中席面多半都是给何之纯下帖,想来这便是何之纯的那张位置了。
沈玉姝淡淡敛下眼,咬了一瓣橘子吃。
微酸的味道立刻在舌尖蔓开了。
谁管她。沈玉姝瞥过那张空位如是想着。
忽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不算闹的宴厅里响起:“诶,何小姐怎么没来?”
她声音落下,宴上人纷纷止了声息。
知道内情的几家夫人小姐面色有些不自然,纷纷小心向沈玉姝投来好奇的目光。
毕竟,太子殿下未赴宴,现下宴上身份最尊贵的当属恭王。
恭王无故离了宴,消息稍微灵通点的人就都知晓了。
在视线中心的沈玉姝微微抿了唇,目光向说话人看去,是个穿石青色袄子的脸生女人。
来了。
沈玉姝淡淡想着。
她早料到今儿个生辰宴上会有一遭,倒也不算意外。
席间气氛一时凝固。
席雯捂着指印鲜明的脸,投来一个幸灾乐祸的视线。
不管是沈玉姝下不来台,还是有人和她一个下场,她都高兴。
有个蠢货替她说话正好。
忽然外头一阵喧闹,打断了里头凝固的气氛,也断了众人各自打算的算盘。
礼官高唱道:“恭王殿下到——”
沈玉姝随意投了目光过去,却见到被尚琢半抱在怀里、脆弱得好像要飞走般的女人。
也对上了尚琢那双神色复杂的眼睛。
他在看她。
沈玉姝微微怔住。
尚琢看着沈玉姝那张芙蓉面,脸上没有一丝怒意,投来的视线只有一些好整以暇的探究。
他眉头倏然一皱。
身为妻子,夫君与外女相触,她不应该生气才是吗?
如今不在乎的样子,如何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忽然何之纯轻咳两声,分走了尚琢的思绪。
他瞧着女人脆弱的眉眼,想起适才到何府的事。
*
何府落在静沂街,离平亲王府有数里距离。
一路上尚琢坐立难安。
刚从侍女口中知晓,何之纯被关在后院断水、断食的时候,他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知晓何之纯在何府不受待见,甚至可以说颇受虐待。
这些何之纯却从来不曾与他说起,都是他在何之纯偶然的额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
他怜惜女人的懂事坚强,不免多了几分保护欲。
更何况何之纯幼年不顾自己体弱,在冬日跳下池塘救他。
这般善良的女子,只因由瘦马所出,就不受何府上下喜欢,他如何看得过去。
如果他不去何府,何之纯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相较之下,沈玉姝作为正室的体面……只能先委屈一下了。
时间会证明很多东西,大家迟早会知道,他只会有沈玉姝这一个王妃,坊市的风言风语自然就会消散。
马车将一到何府,尚琢便快步掀帘下了车。
“何人擅闯侍郎府!”
“滚开。”尚琢冷着眼,出示了腰牌,一路闯入了何府。
侍卫一见恭王的腰牌,立刻吓得战战兢兢跪下行礼。
还是一个有眼色的指挥了人:“快去报告老爷!”
传信的侍女早告诉了尚琢,是何之纯关押的位置。
尚琢冷眼走到后院西厢房,抬脚踹开了木门,就看见缩在角落里,颤着身子、脸色苍白的女人。
何之纯身上衣衫单薄,眼圈红着,又不敢哭出声,见到尚琢的身影,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在做梦,眼泪转了又转,半晌泪如雨下。
尚琢看得心疼,软着手将人抱进怀中:“别怕,本王来了。”
他的手环过女人的腰,就发觉女人又瘦了一圈,原在恭王府养的那点肉全没了。
何之纯身子弱,如今何府不给吃不给喝,药也断了,这根本就是在杀人!
尚琢怒不可遏,却发现何之纯抖着手不敢抱他,她哆嗦着唇抹着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尚琢眉头一拧:“什么不是故意的?”
他攥住女人的手,这才发觉何之纯原本白皙纤长的直接青肿异常,一看便是受了刑。
尚琢捻着她的手指,低骂一声:“这是谁弄的。”
何之纯恍若不闻,只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丽妃娘娘对不起……我没有想打扰殿下和王妃……对不起……”
都到了这,尚琢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原以为何之纯回府是她自己的主意,不想却是母妃逼迫,让她陷入如今境地。
外面喧闹一阵,何侍郎和夫人匆匆赶来,看到里面场景一时失语。
何夫人哑着嗓子:“怎么……怎么会成这样?”
“你们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么?”尚琢冷声说着,一把抄过何之纯的膝弯,大步往外走去。
行过二人身边,尚琢凉凉开了口:“这件事,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好半晌,何侍郎结舌与夫人说:“……我不是只让她在后院好好反省,学学女工么,怎么就成这样了?”
何夫人拧眉:“昨日不是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