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分头上车前,沈玉姝扯住尚琢的袖子,笑盈盈说着:“王爷以后突然想做什么事,劳烦与我说一声,我丢脸了,你也落不着好。”
她说完便径直上了车,眼神也不分给后头的尚琢。
心烦。
尚琢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眉头瞬间便皱了下来,紧紧抿着唇,面色不爽的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秋兰早温了茶在车里等着了,见沈玉姝来,连忙扶着坐下。
“小姐,回府吗?”她问。
沈玉姝原想点头,却忽然一顿,想起上次从宫中出来回恭王府的时候,路上瞥见的那家新开的书肆。
她话头在口中打了个弯道:“去乌南街。”
她边说着,边从匣子里寻出一块帕子,细细擦着适才碰过尚珏手腕的手指。
秋兰虽不解,但也答应一声,扬声吩咐了车夫:“乌南街!”
车夫得了话,缰绳一拽,车便悠悠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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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乌南街巷口,因着不晓沈玉姝的意思,便没再往前去了。
“王妃,咱们往哪家去?”外头车夫问了声。
“就到这。”沈玉姝翻出帷帽,戴在头上,匆匆握了握秋兰的手,“在车上等我就好。”
说完也不理秋兰的挽留,径直下了车,往街上走去。
直到下了车,她才觉得松快了些。
自从嫁入恭王府,桩桩件件都让她不舒坦,呼吸都好似止住了一般。
书肆在街道里头,稍有些远。
沈玉姝也不急着去,便慢悠悠走着,路上一颗小石子都要走过去瞧一瞧、踹一踹。
一脚踹到了书肆门前。
鼻前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漆味,是新装的书肆里,刷了漆的木头味道。
沈玉姝有些喜欢。
她搁下那颗被自己玩了一路的小石子,拎起裙进了书肆。
书肆里人不多,沈玉姝撩起帷帽一角,在书架里寻着。
她想找出阁前常看的那个文人的书,可是转了三圈也没寻着。
沈玉姝有些烦闷,觉得怎么连书也和自己作对。
一般书肆分明很好找的才是。
“姑娘,在找这本吗?”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进沈玉姝耳朵里。
她抬眼望去,顺着帷帽的缝隙,便先是瞧见一双偏狭长而上挑的眸子,笑盈盈的,整个人都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玉。
沈玉姝觉得这么个人合该配一块生温的玉才是。
她视线往下落去,正是见到男子腰间环佩的白玉,挂着半长的流苏。
沈玉姝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
她顺着他手中拿着的书上看去,意外的发现这人虎口处竟有一颗小小的浅痣
——和大婚那日帮她说话的人一样。
沈玉姝知晓两人不可能是一个人,但她就是心里有些雀跃。
觉得有缘。
尚珏微微勾起唇:“姑娘?”
“嗯?”沈玉姝猛然回神。
她下意识将视线从男人虎口上移到他手中的书上:
《潭石记》。
正是她要找的书。
沈玉姝帷幕下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瞬不眨的瞧着尚珏:“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本书的!”
尚珏轻笑一声:“这本书位置偏,我看你到处都找了,就那个角落没注意到,随便猜的。”
角落的下官默默抹泪。
把一本书藏在又显眼又不显眼的地方真的好难。
他和兄弟伙转了十圈才找到。
沈玉姝从尚珏手中接过书页,视线不自觉又落在他的虎口上。
她声音甜甜的:“谢谢你呀,你是这家书肆的东家嘛?”
即便隔着碍事的帷幕,尚珏都能想象到她的欣喜的表情。
与那夜娇娇的模样一模一样。
尚珏捻了捻手指,莞尔一笑回答起她的问题:“啊、是啊……我是这家书肆的东家。”
“那你真厉害呀!”沈玉姝真心实意的说,“我真喜欢这家书肆的模样!”
尚珏轻笑一声:“客人喜欢就好。”
他说完,便极有君子风度的退后一步,给两人中间留出合适的距离。
他极有礼貌的微微欠身,温声道:“我就不打扰小姐看书了,您自便。”
他说完便转身往柜台走去了。
他的背影挺直,就像文人拈酸诗句里皇竹般的君子。
沈玉姝咬着唇,觉得这人更好了。
细致还有礼,真是个顶好的人!
她捧着手里的书,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脚尖一点一点的。
今日难得的空闲,远离了恭王府那个闷臭的笼子、遇见了一个好人,这些都让沈玉姝心情很好。
连尚琢今日那些讨嫌的事,她都暂时抛之脑后了。
她看了几页,舌尖抵着虎牙玩。
她往常看书,都是会吃小甜点的。
沈玉姝苦恼的将书页翻去一页。
忽然,一只修长干练的手伸到她面前,上头嵌着一颗小痣。
五颗被油纸包着的糖果,顺着他张开的五指落在桌案上。
沈玉姝顺着他的手臂看上去,对上尚珏挂着一点笑意的脸庞。
他嘴角噙着一点点笑:“牛乳糖,来看书的都有的。”
沈玉姝惊喜的接过糖,发自肺腑的雀跃道:“谢谢呀,你真是个大好人!”
尚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玩味地勾起唇,声音淡淡:“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