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杀”之一字时,她的语速变缓,顺而道出了自己的狐疑之处:
“只是为何要布这阵法,弟子却不知。”
她抬眼向众人看去,因常年在山上清修,那双瞳眸分外清澈,但她不明白清云道人为何要与她卖这个关子。
总觉得是冲她而来。
结果真如她所想,清云道人轻笑了一下,说:“若说是这阵法冲你而来,为你而置,那你当何如?”
谢谣息未用言语回话,她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山河剑,走到了阵心处,竟是将剑脱手立了进去,无需注入法力,山河剑听话地由它的主人摆弄着,安安稳稳地立在剑台上,散发出璀璨剑势。
一件上好的天地宝器,委实是为这阵法贡献了几分助力。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一番大张旗鼓是为了她与姐姐谢茵,做派是显得磊落洒脱,甚至带着些故作轻松的不着调。
但是也表露了她的态度。
心如明镜,物来则照。
从沈广白起,大家似乎都好像在避讳着不愿向她说出某个事情。
这种被迷雾裹挟着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说话时,明明才受重伤方醒,不能妄动灵力,将剑取下后便又少了一分助力,却拥有着十足的自信:“若是为杀我,我便只好闯一闯这阵,向师父问清楚一个缘由。”
“若为其他,师父不如直言。”
“我想,我应当不是个脆弱如蝉的人。”
还需要让他们弄这阵仗做上这么多的铺垫。
不怪她这么说。
几十年前,大师兄沈广白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时,在山外闯荡受挫,几近道心受损,师父和几位师伯曾对他做过的一番事情,她略有过耳闻。
清云道人的目光却顺着她的动作落在那巍巍不倒的长剑上,剑身清透锐利,光华流转。
山河剑经由上任掌门人清珏,也就是清云道人的师兄,传到他的手上,他转手便在拜师礼上,于众人之前,亲手传给了自己此生唯一的徒弟谢谣息。
如今又倏忽间十载过去。
物是人非,这柄剑却还是同当年一般。
他转身说:“今日一事,便请江宗主和唐谷主一同在此做个见证。”
在说话的这几息间,殿外已聚集了不少弟子,他们受钟声传召而来。
清云道人这话也是说给外面的这些弟子听的。
沈广白早已步到殿外,袖手一扬,一汪水镜中,便如幕布一般将殿内之景传到殿外。
陈摇光跟丹心峰的弟子一起,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见到沈广白,立即快步走到他身后,也仰头去看那水镜。
水镜的景象将殿中的所有人都囊括其中,清云道人站在正中,宽袍大袖,衣袂翩翩,将人的身形都掩盖在其下,被一层飘渺朦胧的雾气阻隔后,只觉得似乎真要如神仙一般飘飘欲仙,飞升上界去了。
谢谣息与谢茵站在下首,正齐齐仰头看他。
此时殿内一道者从人后走出。
“不如由我来说吧。”
沈广白的师父决明子站了出来,他终年与草药为伍,一走近便教人闻见一股浓郁的草木香,微带着点清冽的苦涩,甚至还夹着些药炉子的烧焦味。
决明子是清云道人年纪最小的直系师弟,外貌上比之要年轻上不少,此时不过是一个挂着青黑胡茬的中年人的外相。
也是除清云道人外,唯一还在宗内走动的大长老。
他对上谢谣息。
既已到此,弯弯绕绕却也不必了。
“谣息师侄,你幼时曾受过重伤,一身经脉俱损,本该是活不下来的。”
谢谣息却没有这段记忆。
“可在垂死之际,有人使用了一种前所未闻的秘法,为你替换掉了一身破损的筋骨,而重新换到你身上的这身经络,承天地之灵,乃是一副天赐的仙根灵脉。”
“它不仅使你起死回生,还让你能与天地灵力产生最为极致纯粹的共鸣,持天道气运加身,于修炼上一日千里,进步神速,成为当之无愧的,举世无双的天才。”
听到这里,谢谣息已是露出震惊,一双眸微微睁大,因受伤还未恢复的苍白面色上眉梢紧蹙,来不及想清其中关节时,而决明子的话却还未说完。
“剥髓换脉,若只是为救性命倒也情有可原,但,”决明子话锋猝然一转,“这副灵脉却是从一个活人身上生生取下来的。”
这便是他们召谢谣息到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