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菩萨庙事件过后,风沙村的人明显都神色紧张起来,再没有往日的惬意。若说有谁不曾变化,也就唯独李玉兰仍每日听着曲子,坐在檐下看雨。大概是李苗上次确实找来了村长,李玉兰后来再也没唱过,偶尔康祁从她家门口路过的时候,看见她目光空洞地在那坐着,竟感觉她身上萦绕着股极浓重的死气。
生命本该是鲜活的、跳动的,而一旦没了“活下去”的意志,就会变成一株苟延残喘的花,随便什么风吹雨打就能让它凋谢,更遑论风沙村这接连下了六天的雨。
——六天了。
那张纸条上说“三日一拜神明,三日一借身躯”,故而康祁对“三”及“三的倍数”极为敏感,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更巧的是,今天就是村长说的,要去供奉菩萨的日子。
村医虽是别村来的,但到底也算是风沙村的人。一大早,村长就来找他,给他安排了些差事做。村里有不少人被村长指使去找小偷了,外来者他又不怎么信任,现在村里人手不够,只好把村医也薅来顶住。
“这拜菩萨可是大事!咱村里的人,无论在哪、是干啥去了,都得回来拜。康医生,我也不给你安排啥重活,你字写得好,帮村里头画几个画就成。”
村长到底是来找人帮忙,态度极为平和,乐呵着给康祁递了张纸。这纸形状大小皆与村医书里那张一样,康祁将它翻了个面,果不其然,也是个黑笔画的,分别是嘴和耳。
眼、耳、口都齐了。
眼出现过两次,一个是村医的小纸片,一个是李光高的伤。耳则是村医说的,“我是祂的耳”。康祁暂时还没搞清楚这几个象征之间的关系,也不明白若自己是“耳”,为什么身上会有“眼”的图案,却没有“耳”的。
况且,村长没给他“眼”,难道是知道他有?
短暂犹豫一会,康祁还是接下了这差事。
大概是提前跟村民知会过,一到菩萨庙跟前,就有人走上前来:“康医生来啦?”
“是,村长喊我来——”
“画像,诶,咱都知道,这边走。”
村民将他带到了庙的侧边。
铃铛早被取下来了,收在一个密封的小匣子里,村民们就在庙附近来来回回的走动,又是摆垫子,又是打扫庙里,忙得不可开交。带路的人将康祁带到位置就离开了,旁边也没什么人,村民们离他隔了个庙的夹角,也看不大清,只耳边能听到他们欢快又热闹的交谈声。
这在某种程度上削减了他对于眼前事物的恐惧。
——一尊泥塑菩萨。
只是这菩萨脸上没有五官,平平整整一片,也没有上色,就这样孤零零地立在地上。
也不知是谁造的,这匠人手艺看起来不怎么好,除了面部平整之外,其余的诸如四肢、手部,以及动作,都透着股僵硬的死板。尤其是手指部分,过于粗了,根部几乎都黏连在了一起。
康祁不知道正经泥塑手艺是怎么样的,但想来总得有些法子确保泥塑的像是能尽量长时间保存的,总不能像这个泥菩萨一样,淋到雨水竟然还会往下流泥汤,像是快要化了一样。
也没村民往它头顶放什么遮挡物,又或是将它放到没雨的地方。
康祁心底又开始涌上那种奇怪的感觉。
风沙村的人无论是或敬或爱或怕,总不该这么对待它的。
他鬼使神差般,将自己的伞撑到了它的头顶,又找了个支撑物撑住。
这下淋雨的是康祁自己了。
——
这场关于菩萨的供奉仪式,玩家从头到尾都是被排除在外的,唯有最后能略微一窥。
罗闵似乎不是很喜欢与人合作,平时也是独自行动,今日照例没找见他人。其余三人便各自分了工,魏九阳本打算说自己身手矫健,可以尝试去菩萨庙那,躲开村民的视线。但冯永言态度温和又强硬,拒绝了他:“那你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村民们本来就不信任我们,这不是往他们手里递把柄吗?”他话音一转,又道:“而且,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得你去做。”
他打一棒子又给个甜枣,搞得魏九阳若是拒绝了,倒像是不识好歹。再者对方说“更重要的事”,他也想知道是什么,纠结片刻,便问道:“……那行吧,什么事?”
冯永言却没立刻就说,而是看了眼门外,确定没人,才道:“你们能进这个副本,应该都去找过那个混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