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医走在泥泞的小道上,背上挎着个药箱,走路左摇右晃的,地上飞溅的泥点子星星点点洒在他发白的牛仔裤上。
村长在他前头带路:“诶呦你说这个娃子,走路不好好看路,可不就是得摔跤咯!那胳膊腿破的,我都不忍心看,血呼刺啦的,也不知道是碰到啥了,一天到晚……”
村医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天到晚的废话真多。
这事情前因后果他了解的够多了,一路上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这村长偏生不说点别的有用信息。
可他不能将这话摆在明面上,便还是“嗯”了几声,敷衍地回应一二。
村长像是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听,或许他也只是想抱怨一下,一路说到了患者家门口才消停。他住了嘴,踮起脚往门里探了探,好大声咂了一口,道:“得亏这家人不在外头,不然听到我说他们又要跟我急!心眼忒小,听不得一点实话!”
村医这下有了由头,连忙打断他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咱还是快去给人家娃看病吧。”
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一丝被打扰的不爽,眉头往中间一挤,催出个小肉丘来。可这人是村里头唯一的医生,他也不敢说什么重话,便又舒展了神色,自作大度道:“……行吧行吧,你进去吧,我就给你领到这了。”
一进门,神色疲惫,唇色发白的妇女就连忙上前来攒住村医的胳膊,抬起手用袖子蹭了蹭眼泪:“康医生,您可算是来了!我家那小子伤的重的很呐,我、我都不忍心看……”
一路上就听村长说那小孩伤的多么多么严重,康祁本想着摔跤罢了,又没断胳膊断腿的,能可怕到哪里去?现在又听这小孩的母亲这么说,他才终于觉得不对。
怎么这些人嘴里说的,倒像是可怕的不是“受伤”,而是“伤口”?那伤口能有什么特别的?
他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往前拉了拉药箱的背带,脸上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急切:“快带我去看看。”
还没进屋,他就听到里头有人一阵阵的呻吟,像是虚弱极了,但是又忍不住这莫大的痛楚,只好勉强通过喉咙发泄出来。
妇女听到这声音又落下泪来,打开门一下子扑到儿子床边,将被子掀开,露出那条受伤最重的腿。
他伤在膝盖上,正正巧在关节活动之处,伤口发红,皮肉肿烂,竟几乎覆盖了整个膝盖骨的位置。离近了看去,那些被撕裂、摩擦而分开的皮肉,竟有着一层层的分层,皱皱巴巴堆在一边。
康祁当然不是真的医生,可也看得出来这伤有问题。至少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摔伤。
他装模作样凑近看了看,又打开自己的药箱四处翻找,皱眉道:“这伤得太严重了,我得回去一趟取药,你先看好他,别让他乱动。”
妇女自然是无不答应。
村医就又从这家院子踏出去了。
村长却还没走。
他蹲在外头泥巴路上,嘴里叼着根草,正在土里拨拉着什么。
听到有动静,他像是做贼一样,站起来用脚胡乱踢了踢。
康祁看他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若真是不想要别人知道,倒不如什么都不做,现在倒好,他是非得去看看不可了。
村长扯出一个笑:“这就好了?”
“没,回去取药。”
“哦哦……行。”
康祁看出来对方的心不在焉,也不在意,状若无意地往前走了两步,隐晦地瞟了眼方才村长遮掩过的地方。
湿润的泥土里面,隐约藏着个什么石制的东西,从地表不自然凸起的轮廓能看出来,这东西应当是很大。
既然村长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搬走,那倒是不急着去看,省的给人逼急了。
他皱着眉看村长:“气血有点虚啊,你刚一下站起来还站不稳,你跟我一道去屋里头,我给你开点补药。”
村长脸部肌肉抽动了下,咬牙应道:“……行。”
再回去的路,康祁就认得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记着周围的路。自上次副本一行之后,唯恐再遇到诸如追逐战之类的,他打昨天晚上醒过来就将家周围摸了个清楚。
包括家里的相关线索,能找到的他也都看了。
这也是他敢带村长去家里的底气。
村长再不情愿,也依旧跟着康祁回了他的屋子。这一路上,大概是心里憋着股气,村长便没再说什么话,康祁倒也乐得清闲。
他进了卧室捣鼓半天,依着原身的笔记和资料给村长开了副养身的药,虽没什么用,但吃了也没害处。
村长只能连连道谢接下,又急着走,康祁在背后补了一句:“您顺道跟李家嫂嫂说一嘴,让他们把孩子送我这来啊!”
“知道知道,诶。”村长着急忙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