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蕤站在一旁默然不言,示意许枫桥把刀收回去。许枫桥不怿,耸了耸肩,到底还是听了卢蕤的话。
“简单?”李夜来不解,“为什么。”
“不要让身边最重要的人失望!世上能了解你的,只有身边的战友,他们知道你为什么而战。那些礼部的人说你是女子,不能培植自己的势力,一旦出嫁就是外姓。可我们知道,你是李夜来,你做了很多对天下有益的事。”
李夜来蹲下身,“是么……史书会这么写我?”
“史书不会给女子单独列传,但天下会有你的传奇。千秋万代,永远流传。”卢蕤道,“包括我们,都会记得铁血海棠的侠肝义胆,此情此义,足以彪炳千秋,令监守自盗、中饱私囊之人汗颜。”
李夜来终于释然笑了,“好,那我再疯狂一回。我不为了什么传说,只是……不想让小兰,和阿娘失望。这些日子,阿娘一直都忧心忡忡,希望我能劝谏父亲。可我的话,父亲何时听过?卢更生,我就最后帮你一次,是是非非,你可得帮我辩清楚!”
卢蕤作揖,“郡主深明大义,卢蕤铭感五内。”
“好了别扯那么多了。”许枫桥挥了挥手,对舒自心说道,“你去找个铁锹,咱们挖一挖,看这丁香树下,到底有什么宝贝。”
舒自心不知道从哪儿真找来个铁锹,也许是某些搭伙寻宝的人遗留的。许枫桥围着丁香树踩了几脚,又趴在地上用手敲了敲地砖,大致确定了方位。
“许帅耳朵这么灵?”舒自心在一旁看热闹。
封兰桡:“他耳朵贴着地,能判断出来敌军有多远,几号人。”
舒自心:……
过会儿,隆起了一片小土丘,许枫桥哼哧哼哧挖着,周围四个人看着,心里颇有不爽,想着这舒自心有求于自己还两手空空,实在是太没眼力见儿。
“你来!”许枫桥一把扔过铁锹,舒自心双手接过,一边眨巴眼,一边在众人“还不赶紧动手”的眼色里,默默开始挖坑,堆土。
越挖越深,土包也越来越大,终于挖到个木板。
“我艹!”舒自心大喊,“还真有宝贝!”
卢蕤承认来李宅有赌的成分,也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
这次竟然又赌赢了。
舒自心往四周挖了挖,一个木箱子成型了,他站在箱盖上,用铁锹砸断了铜锁,使劲儿把重重箱盖提了起来。
里面的东西很杂,有两坛酒,舒自心搬出来,透过泥封,是一股好闻的梨花香。
坛子没什么讲究,舒自心也没打算喝,这时卢蕤看见坛底有行小字,“坛底有字。”
舒自心把酒坛举过头顶,“这是啥字?”
“不认字还不给我!”许枫桥一把夺过,舒自心愣是看在小兰的份上不跟这大舅哥计较。
“绥顺元年,寻真与元礼,共埋此酒。”卢蕤喃喃道,“绥顺元年是十七年前,那时候我虚岁才八岁。没想到挖出这坛酒的不是我父亲或者李寻真,而是我。”
“下面还有册子。”封兰桡指着几本簿子,自灰尘里拿了出来,用手掌轻轻拂过,“济慈堂童稚名册……里面还夹了张纸。”
李寻真:
你一心保元礼,妄想推却责任于我。太原李氏与铁马霜锋,盘根错节,而我与元礼,亦难以分割。济慈堂童稚之生死,在于你手,我死路一条,再不济玉石俱焚,带几个小孩,陪我赴黄泉。
落款是张又玄。
卢蕤翻着花名册,里面有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阿青
阿容
阿心
舒自心指着这几个名字:“哦我想起来了,阿青就是姚霁青,我上次看见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你拉去铁马霜锋操练了,这阿青还真是,压根没认出我。阿容应该就是周容?阿心……这是我。”
“如此一来说得通了。李寻真知道张又玄没死,但碍于先考和济慈堂的小孩,无奈之下悲愤自尽。张又玄那种人,什么做不出来。”卢蕤原本最不理解的一块也终于补上。
花名册大大小小有三十多个小孩,这些孩子有的长大后入了晋阳大营,有的如姚霁青,在神武军征战的时候,跟着神武军走了。
应该说张又玄当年也有意挑选有天分的小孩,姚霁青用兵谨慎,无论是边骑营还是神武军,都混得风生水起。
舒自心更不必说,出身够微贱,愣是能在晋阳大营做都尉。
周容的武功也不低,能让冯碧梧不敢妄动。
卢蕤不禁怀疑济慈堂的存在,根本不是为了真正救人,而是——从根骨不错的小孩里,找到能为自己所用的,着重培养。
这些小孩一无所有,全靠张又玄才能有口饭吃,自然是唯其命是从。
“怪不得老姚被燕王拉走了。”许枫桥恍然大悟,“老姚出身济慈堂,后面在佛光寺当过和尚,现在想来,每一步估计都是那人的安排……那老姚去神武军?也是周慈俭在……”
舒自心跟不上了,“你们在说什么?”他转头看了两眼,除了这本花名册,下面就是一些账簿。
卢蕤检查片刻,确信是当年销毁账簿的幸存,或者备份。翻看了会儿,忽然心脏漏跳一拍。
“糟了。”卢蕤忽觉不对,“我们得赶紧回去,府衙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