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蕤惊醒,自己已经被许枫桥揽在怀中,头枕着对方的胸膛,狼牙正好坠在眉心,冰凉的触感传来。
“这次我梦到了本不该有的记忆,从未经历过也不可能经历的。”卢蕤按压着太阳穴,“不过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刺激,只是浮光掠影,几幕画面。”
许枫桥狐疑地举起药碗,嗅了嗅。
“这谁煮的?”
“裴遂安,怎么了?他说自己闲来无事,就帮我煮药,你生气了?”
“不,不是生气。”许枫桥在药碗余香里,闻到一股“惜往日”的味道。
这种味道不细闻,闻不出来,奈何许枫桥鼻子太灵,加上“惜往日”的味道太过独特,闻过一次就会记得。
裴顗不可能给卢蕤下这种药,唯一一种可能,下药的是周慈俭,或者随行的别人。
周慈俭,到底想做什么?这人和萧恪有关系,因为冯乌鹊和冯碧梧是堂兄弟,执行着两个人的命令,左右逢源。
再仔细闻,里面竟然有一股血腥味。
许元晖之前提起过,在道门里,血液和头发,是连接契约的媒介,妖怪得了人血会化形,会窃取人的精气。不过许枫桥自幼不信怪力乱神,也就不当回事。
但若是血液能连接两个人的意识呢?道门有没有法术能做到这种地步?卢蕤说刚才的梦境,是自己绝无可能经历过的,是否说明,周慈俭或是别人,利用“惜往日”,将自己的记忆嫁接了过来?
想罢,许枫桥点好安神香,抱起卢蕤放到床上,“乖乖躺好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闯入夜色,快马加鞭,去找裴顗的毡帐,正好遇见浑身药香的周慈俭。
“福生无量天尊,施主这是……”
古雪刀轰然出鞘,刀锋堪堪擦过周慈俭的脖颈,划落一根垂在鬓角的发丝!
许枫桥居高临下,蹑影在暗夜里也多了几分凶相,“周道长,我无意和你结仇,但你也太过分了吧?是觉得我发现不了,还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许帅果然聪明。”周慈俭不慌不忙,寒风呼啸而过,“我这些微末小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抽思,惜往日,还有什么?你有什么阴招,不妨全使过来,朝一个书生下手,真是没本事。”
“啊呀,我还以为你会第一反应怀疑裴顗呢,毕竟你们……是情敌,不是么?”周慈俭笑得狡黠,拂尘随风飘动,山羊胡子落在交领的道袍前襟。
“一码归一码。”许枫桥刀锋岿然不动,“我不会因为嫉妒,就会迁怒一个无关人员,事实上裴顗根本不知道‘惜往日’是什么东西。里面的血,是不是你的?”
周慈俭摊了摊手,“许帅要不要也试试?说不定也会做梦,梦到围城战,梦到旧日功败垂成,莫度飞含愤自刎,袁舒啸身中竹箭倒在战场……”
“你到底,是谁。”刀锋紧了一寸。
“亘古霜雪,至高至洁。处变不惊,忠勇不怯……好刀啊,可惜文暮深本身命途多舛,锻造的兵器也是。”周慈俭伸出手去,“许帅,我们要不合作吧?说真的,我也很惜才,你的能力,足以在乱世搅弄风云。你加上卢更生,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我想都不敢想呢。”
“你做梦。”
“哎,我是真的,不想杀你。”周慈俭颇感无奈。
远处裴顗正走上前,喊了两声周道长,许枫桥赶忙收回刀。
“许帅,我这人唯才是举,真的不忍心,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为我所用?乱世将起,风云忽变,敢于翻云覆雨之人,先掌握天下权柄,我拭目以待。”
“老子对争权不感兴趣。”许枫桥掉转马头,蹑影长嘶一声,双蹄离地,“不过有我和更生在,你休想颠覆天下。”
“周道长。”裴顗跑上前来,“我找了您半天,您怎么一直都不来?快回帐篷歇息吧,我看这云脚,估计要下雪,快些回来,别着凉了。”
“好。”周慈俭颔首,全然一副出家人不谙世事的模样。
策马回毡帐的路上,许枫桥忽然灵光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