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卢蕤惊呼出声,他侧过脸去,对方的手掌遍布血痕,在他牙白衣衫上留下个血手印。
许枫桥比他还惊讶,“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又惊又喜,许枫桥收了古雪刀,牵着卢蕤,一路走向一个极其隐秘的山洞。里面放着许枫桥的随身物品,有匕首和毛毡,以及柴火堆,很明显,许枫桥应该是在这儿过了一夜。
山洞里很是杂乱,遍地土块沙石,岩壁偶尔有两滴水滴下来,横着凸出来的一块,勉强一个人容身,想必那片毛毡就是许枫桥晚上盖着的被子。
“我……我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许枫桥不知道该怎么说,卢蕤就在眼前,不是梦,也不是辗转反侧触手不可得……一个大活人出现了!他激动得双手胡乱摆动,倒教面前坐怀不乱的卢蕤疑惑不解。
“啊,我也没想到。”卢蕤语调没有起伏,“我不是说要你等我么,你怎么……”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先说说你吧,你……”
卢蕤无心寒暄,“你为什么要突然往东?你想回幽州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幽州城里你是怎样一个人?要是回去,你就是自投罗网。许帅,我能冒昧问一问到底是什么让你抛下了神武军的弟兄快马加鞭孤身逃走么?”
许枫桥眼里闪烁的火焰顿时消了下去,“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卢蕤哽住,许枫桥趁机解释道:“还有一个原因,有人要杀我。那些杀手埋伏在我帐篷外,准备半夜动手,我也是重伤逃了出来。”他解了身上衣袍的扣子,“喏,你看,旧伤还没好,又添了几道新伤呢。”
卢蕤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伤得重不重啊,我去给你找药。”
“轻伤,洗洗干净包扎一下就好啦。”许枫桥道,“你这身衣服倒是挺奇怪的。”
“嗯,我现在是客商,准备去漠北找你。没想到,还没到贺若部,就找到你了。你刚刚说有人要杀你?”
许枫桥坐到岩石上,“嗯,我还不知道是谁,刚刚去外面就是为了查探那伙人有没有追过来。”
难道是客先生?如果真是客先生,只要许枫桥在卢蕤身边,或许……客先生能投鼠忌器?那要不是客先生,他和许枫桥待在一起,只会连累对方。
客先生杀许枫桥有什么好处?卢蕤对这位叔叔的了解极少,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卢蕤权衡利弊后,“我去商队里给你拿些止血的药……”
刚回过头,许枫桥就牵住了他的手。
“你是在躲着我?还是说,心里有愧?不应该啊,我没怪你,你何必自苦呢。”许枫桥指腹拂过卢蕤骨节分明的手,又不听话地往手腕处摩挲,“伤不重要,你坐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咱俩……好久没见了。”
“我……”卢蕤抿了抿嘴,像个做坏事被发现的孩子,“你不怪我?”
许枫桥还没来得及“嗯”,洞口外姚霁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卢先生?卢先生!你还好吗?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
姚霁青!许枫桥迅速想起这人来。此人可是在神武军解散后想都没想、毫不犹豫进了边骑营,现在是燕王股肱啊。
“你……怎么?”
卢蕤清了清嗓子,“姚都尉,我一切都好,走累了歇脚呢,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也回去了。”
“好,你快点儿回来啊,我们正支大锅烧饭呢,来迟了就冷了啊!”
姚霁青脚步声越来越远,面对卢蕤的白色背影和满背卷发,许枫桥本已想好各种诘责的话语,诸如“我差点死了结果你跟燕王跑了”、“卢更生你真是个负心汉”、“能不能等我死透了再去跟燕王眉来眼去”等等。结果卢蕤回过身来,在对方低垂的丹凤眼下,这些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好像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法瞬间变得无理取闹了呢。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值得,这次回去,我会帮你平反名节,你该有的一个都不会少。”
“所以代价就是你‘委身’燕王咯?”许枫桥死死握住卢蕤的手不肯松开。
卢蕤淡漠无言,恰恰让许枫桥更痛苦。他开始没来由地想,要是当年相州初遇,他无论如何也要带卢蕤走,跟了神武军,是不是就不会有曲江案?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卢蕤暗无天日的那些年,许枫桥想都不敢想,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