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枫桥现在就在山上,而且霍家寨有很多神武军故旧,你阿耶派陆长史去,一口咬死了这些人是贼寇。郡主,有很多人你还认得呢,他们马上就要被赶尽杀绝了,我不觉得你会袖手旁观。”
忠臣义士变成乱臣贼子,父亲不是没这么做过。他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散播流言,说莫度飞竭力守城,甚至把人做军粮。
守城的功绩闭口不提,又或者转嫁到了边骑营身上。久而久之,知道真相的人死去,莫度飞真正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人吃人,禽兽也。
莫度飞杀过很多人,可那是战场,各为其主,没有办法。他为了大周南征北战,私德无亏,被自己倾力保护的百姓詈骂。
还不如死在战场上。
李夜来坐视不管,因为燕王是父亲,她不能违逆父亲的意思,甚至弟弟过继也是父亲默许的。
父亲要害莫度飞,父亲要诛霍家寨,父亲信任陆修羽一个毒士……
父亲做的就一定对吗?!
李夜来思前想后,决定这把帮许元晖。不为别的,这是她心中的呼唤。
忠臣不是反贼,义士不是草莽。父亲侵占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地逼着他们落草为寇,现在又想让他们彻底消失?
“可我没有兵权……”
许元晖心想这还不简单,“陆长史那边,段侍御会解决。郡主有声望,必然一呼百应。”
但陆段二人不是好朋友么?李夜来道:“陆长史是侍御好友吧?侍御为什么要阻止长史?”
“当仁,不让于师,何况陵霄?”段闻野一手还在抚着许冲的鬓发,说出这话来斩钉截铁,竟教李夜来质疑不了半分。
李夜来只好认了,她其实也想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从军作战担任主帅,往往一个决定就能断人生死,乃至很多人的生死。
她在城南校场待了一年有余,闭上眼都是军营刁斗声,一声声敲得她心潮澎湃。她没办法弃置闲散,或许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李夜来将其称为劳碌命。
想毕,李夜来翻身上马,枣红马打着响鼻在原地盘桓,她勒紧缰绳,朝霍家寨的方向去了。
不知对错,但求无愧。
远处尘烟滚滚,许元晖送了口气,“侍御,我们也得前去,只有您能拦得住陆长史。“
唐景遐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活来了,只见许元晖握住她跃跃欲试的手腕,“这次让车夫来,我可不想把隔夜饭全吐了。”
段闻野已经在贼船上也不敢贸然下去,“小道长临危不惧,又有口才,为何不走科举入仕去御史台?进士科考不了,你也绝对能过得了明经科。”
“我么……”这番话似触及到许元晖的往事,他并非不想和段闻野那般为民请命,替卢蕤主持公道。
而是不能。
“朝中有侍御这样的人,足够了。我一个无根飘蓬,京洛多风波,舟楫恐失坠。”他作揖离去,留给段闻野一个背影。
唐景遐说不出什么来,她总觉得许元晖心里藏着事,急急忙忙跟上去,临了还不忘朝段闻野挥手,“快走呀侍御。”
州府衙门中堂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门房老郑没见过府君如此煞白的脸。
原因是一个土匪……或者说两个土匪。
半个时辰前。
霍平楚手里捏着药瓶,“毒药吧。”
明人不说暗话,骆明河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和卢更生的条件不一样。”
骆明河皱眉,那张脸和小楼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卢更生从一开始,就不在局里。他只负责把你们引出来,后面的事不用经他的手,我们的计划也没有告诉他。”
“你们的计划是杀了所有人,除了小楼?”
骆明河算着时间,“是。现在,卢更生应该要猜出来了。”
“因为枫桥没有下山。”霍平楚冷笑,“你们官府连自己人都杀。”
“怪不得我们,他是自愿的。你若是不死,父亲和我都不会放心,兄长也会举步维艰。大当家,你没有部下,没有追随的兄弟,但你还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这是官府不愿看到的。斩尽杀绝,是对你的敬意。”
英雄末路,霍平楚悲愤大笑,他想,卢更生一心拥护和谈,自始至终就不知道自己蒙在鼓里,而他无论上山下山都是死局。当权者的野心,真是可怕的东西。
“你为什么会突然来幽州,我就这么一个问题。”
“因为京师有传闻,骆家和土匪霍家寨不清不楚,我和母亲都不容许父亲名誉受损。”
霍平楚沉默,启开药瓶,将毒药吞咽了下去。
药效还未发作,霍平楚紧皱的眉头一松,“请你……善待小楼。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