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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医院的详细检查,章其华确实没有伤到重要脏器。
那只水果刀到底被又倔又强的章其华挡去了多半。
而相对于腹部的刺伤,章其华的左手手伤反倒更加严重。
五指连心的左手,三根手指伤及神经。
而深可见骨的手心处的伤情也势必会留下疤。
一医院骨科和皮肤科医生联合会诊的时候,还特意叫来了整容科医生。
章其华的身份特殊,也因其受伤的原因,一医院很是看重这位警官伤后的恢复情况。
兼顾功能性恢复的同时,医者仁心,他们还兼顾到了外观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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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其华在手术台上被麻醉医生叫醒的时候,手术室外已经围满了人。
舅妈心疼地直掉眼泪,舅舅通红了眼眶,罗明表哥也在偷偷抹眼泪……
沈梦君和秦俊也在哭……
章家的三个亲人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病房,三人势要在章其华的病床前守着她出院。
章其华很是无奈,只能笑了笑。
“叔叔,阿姨。”
章其华歪了歪脑袋,看向童念初的父母,又将童念初的手送到童女士手里,
“念初,你跟爸爸妈妈回家……眼睛都肿了……回去睡一觉……我也要休息了……”
她颇为深意地注视着站在童念初身侧的两位长辈,直到童女士无声道了句“放心。”
章其华进手术室以后,童女士已经从抽泣在自己怀中不能自已的女儿口中断断续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华华……是个好孩子……
再好不过了。
……
……
饶是章其华可以自行下床,但万一有起夜的情况……
而且不只起夜的时候,在病房里,当然是同/性陪护起来更加方便。
舅妈试图赶走那对碍事的父子,奈何章舅舅和罗明表哥两个大男人就跟脚底生根似的驻扎在病房里……
被舅妈赶得在病房里四处逃窜,就是不肯走。
章其华倚在床头笑,恍惚间竟觉得伤口疼起来了。
舅妈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不是还没过麻药劲么?怎么会疼的?”
章其华赶忙唤了声,
“舅妈~”
她握着舅妈的手腕,撒起娇,
“那你们在这里跑来跑去,很好笑嘛~我第一次见到舅舅和哥身手这么敏捷的~”
舅妈小心翼翼地平放着章其华尚在输液的右手,
“真没事?真不疼么华华?”
“真的不疼。麻药劲还没过呢,舅妈~我就是觉得太好笑了,肚子有些抽抽~”
舅妈这才展了展眉头,而后狠狠瞪向正在卫生间门口罚站的父子俩。
但凡这要不是单人病房……
但凡这要不是vip病房……
方才他们三人的行径怕是要被人笑话死。
章其华冲舅妈眨了眨眼睛,又一次无声地冲她撒娇:算啦~
“既然华华同意你们俩在这儿,那你俩再去租两张折叠床……”
家里的话事人话音刚落,父子二人就从病房外的走廊上搬了两张折叠床进屋。
又当妻又当妈的女人傻了眼,章其华又一次笑起来。
这两人倒是备战充分……
就等着家中老大下命令呢~
三张陪护床跟摆龙门阵似的,将章其华的病床围了个彻底。
章其华躺在中间,仿佛一个被众人呵护万分的宝宝。
诚然,现实也是如此。
……
……
一晚上情绪大起大落,童念初也成了倍受家里关注的宝宝,虽然平时她也是。
深知轻重的江先生这会儿也不在妻女面前争宠了,心疼女儿的父亲今晚变成了女儿的大尾巴,童念初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同样担心着的,还有童念初的外公、外婆。
两个阿姨眼瞅着两个老人跟着孙女走来走去,赶忙把别墅里的灯全打开了。
生怕开晚了,哪个老人一不注意给摔着了。
睡觉的时候,童念初也被家人打了围。
上一次被夹在父母中间睡觉,还是很小的时候。
在她有需要的时候,父亲的爱并不落于母亲之后。
童女士搂着童念初,江先生则轻拍着童念初、讲着近来单位里发生的有意思的事。
在被家人给予的满满的安全感之中,童念初堪堪入梦。
不过半小时,安全的港湾也抵不过噩梦。
陷于噩梦和现实之间的童念初眼角挂了几汪湿润,童女士下意识搂紧了女儿,
“初初,不怕~没事的,没事的~”
爸爸也屏住了呼吸,
“初初不怕,爸爸妈妈都在呢~”
惊醒的童念初再也没能入睡。
平日里能够轻松入眠的她,眼睛阖了整晚,脑海里的意识却异常活跃。
她想象出了许多不堪的画面,都是她绝对无法面对的。
愈想愈清醒……
愈想愈心惊……
愈想愈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
……
第二天一早,久未下厨的童女士特地起了早床,炖了滋补汤。
童念初佯装睡醒,同母亲一同起床。
住院的第一个早晨,章其华是被身体里的馋虫给叫醒的。
恍惚间,她似乎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病房里显得有些拥挤。
不只童念初和童女士,沈梦君、秦俊和凌志远都趁着上班前过来瞧上一眼章其华。
表哥和舅舅相继出门采买舅妈交代的东西,舅妈则趁机去了趟菜市场。
她特地让熟识的猪肉摊老板留了今天最好的排骨和筒子骨,她得回趟家,把骨汤给炖上。
急救队交班后,明粒拎了袋早餐姗姗来迟。
她提前打过电话,得知众人已经用过早餐,便只买了自己那份菜包和豆浆打打牙祭。
洗完保温壶出来,童女士只觉得病房里有些热闹又有些安静。
热闹的是那几个孩子还在谈笑着什么,就连倚在床头的章其华都捂着腹处,克制地笑。
安静的是自己的女儿……初初竟然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中睡着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过去打扰这一刻的热闹与安静。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章其华让了自己的半边床位给童念初。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童念初在章其华的枕头上睡沉了……
在原处静立了好一会儿,童女士不禁再一次感慨万千……
孩子从来不是父母手里的风筝。
他们是风。
虽然是初为人母,也是人生中唯一一次做母亲,但她早有这样的觉悟。
她清楚女儿终究会长大,也知道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她需要成为一个得体的母亲。退出女儿的世界,完全地放手。
她第一次刻骨地感慨万千,是童念初离开家,买了属于自己的小窝,跟朋友们同住。
她意识到这一次不同以往,是真正的放手。
她帮着女儿收拾行李,帮忙装修、置办家具,努力做一个得体的母亲。
她望着她远行,望着她成为真正的大人。
她依旧非常非常爱她,也非常非常想念她。
她从来不会因为女儿成为了一个大人而少爱她。
当母亲的,这一刻在章其华的病房里,不禁再一次感慨万千。
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有其他人能够给予自己的孩子安全感,满满的,像家人一样。
因为是母亲,她并不小气,唯有欣慰。
她的孩子很幸运,也值得这样的好运气。
……
……
上午在病房里没见到陈枫,下午秦俊就把陈枫押进了住院楼,两个人差点儿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扭打起来。
二人吵吵了几句……门没关严实,不隔音的病房里听了七七八八。
“陈枫。秦俊。”
章其华叫了两声,陈枫愣了愣,秦俊当即推他进屋。
章其华在病床上躺了一天,躺得腰都酸了,刚结束点滴就起来在窗边活动活动。
舅妈在家里煲汤,现下病房里只有舅舅和罗明表哥在。
见到两人过来探望,舅舅和表哥佷识趣地离开病房。
陈枫进门就站去了墙角,耷拉着脑袋,活像一个犯错的小孩正在面壁思过。
章其华很懵,秦俊也懵……
这人什么情况啊?
章其华想了想……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没帮上忙吧?
“陈枫你不会在怪自己吧?”
“我……我……不是……我……华华……对不起……”
陈枫是想解释的,但……
童念初提着一壶热豆浆走了进来,
“喏,热豆浆~”
章大队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心性,居然想喝豆浆了。
童念初拜托家里的阿姨鲜榨了一壶,司机刚刚送过来。
童念初倒了一杯,递到章其华身前的窗台上,她回头瞥了眼秦俊,
“怎么了?”
秦俊咽了咽口水,巴巴瞧了眼遥不可及的保温壶,还有里头的鲜榨豆浆,
“也就老陈想的多呗,搁这儿忏悔昨天没帮上忙,不敢过来看华华呢!”
童念初点点头,托了托章其华的右手手臂,
“我扶你去卫生间?之前不是想去洗手?”
轻洁癖的章大队长,不习惯只用热毛巾擦手。
一天要洗八百道手,比法医还要洁癖。
“好~”
章其华答应得干脆。
虽然看出来童念初有特意支走她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去逗童念初,
“你不来帮我洗么?”
章其华指了指自己的伤手,笑得很故意。
童念初确实顿了顿,章其华却在她为难之前用未受伤的右手揽了揽她。
她压低声音,附在童念初耳边道,
“念初,下次想要支开我的时候直接说~我很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