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倚靠在一丈外的柳树上,手指细细摩挲过剑鞘,神情平淡,喜怒不形于色。那边折枝守在江如华身旁,微蹙眉头低声安慰。透过瓦片间隙,看到白灵尾巴似地跟在紫蝶身后,白书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
大师围绕棺椁盘腿而坐,左手捻动佛珠,诵经声穿过瓦缝钻入耳中。香烛味飘出窗棂,风一吹,弥漫在夜空中。
“在想什么?”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是小徒弟的,但仔细一想又像另一个人的。
沈行云止住往下延伸的思绪,垂眼去看紫蝶身边的妙珠,“我在想究竟是谁救了她。”
是旁人,还是她自己?
“范无道身怀控魂香,他一定发现了母蛊幸存的秘密。第一个怀疑的定然是李浅,可他没有去杏城,反而攻上雾音阁,说明什么?”
残月注视着沈行云的侧脸,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细碎的亮光:“说明母蛊就在雾音阁。”
沈行云点头:“对,范无道故意在妙珠身上下蛊,目的是为引出母蛊。”
残月同意他的说法,“阿云聪慧。”
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范无道乃心机深沉之辈,他冒身份败露之险闯入雾音阁,目的是引出母蛊不假,可若单单只是引出母蛊,不必屠杀十三人。”
沈行云猝然看向残月:“若只是下蛊,李氏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解决,可若杀人,便能引来苍竹山和山庄。”
残月眸子含笑:“没错,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将母蛊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就在此时,一声短促的惊呼惊动众人。
沈行云冲进灵堂,快速环视一圈。
停下诵经面面相觑的大师们、江如华、折枝、紫蝶、妙珠、白灵、白书,以及后脚跟进来的残月和大花。
棺椁摆放在灵堂中央,打眼一看并无异常,可细细想来又觉哪里不对。他敏锐注意到白灵神色反常,白着脸来回扫视棺椁,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
他看到白灵的口型:“一、二、三……十三、十四……”
十四副棺椁,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一副。
白灵小脸更白了,他就是手欠数了一数,没想到这一数就将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紫蝶,带各位大师下去歇息片刻。”江如华开口。
紫蝶颔首,一并将妙珠和白灵、白书等人都带了下去。折枝示意大花和沈行云离开,不过残月却抓住沈行云的手。折枝诧异地看了眼二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并未说什么。
江如华干脆利落挥袖,十四副棺椁盖同时落下,她走上前去。
“江阁主当心。”
江如华一一看过去,在最末尾的棺椁前停下,一眨不眨地盯着。
沈行云走过去,看到里面的人时眼里划过一抹惊愕之色。
那是一个陌生的青年,尽管平躺着也能看出他身材修长。青年脸色白如纸,但仍无法掩盖俊秀的样貌。他有着高挺的鼻梁、薄嘴唇、尖下巴,单看下半张脸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沈行云盯着青年下半张脸,两三分熟悉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小徒弟突然冰凉的手让他一时分了神,他抖落下衣袖,两只手包裹住那只大手。
折枝讶异:“这是?”
无人回答他的疑惑,灵堂中一片沉默。
棺椁内的青年眼睫轻颤,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慢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空洞洞的,落在人身上看得人遍体生寒。那道失焦无神的目光最终落在江如华的脸上,沈行云看到青年眨了眨眼,好看的眼眸逐渐染上神采。
许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青年声音迟钝而沙哑:“……你、你是何人?”
沈行云看向江如华,后者眉眼微垂,左手搭在棺椁的边缘,听到这句话时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雾音阁阁主,江如华。”
折枝问:“请问阁下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为何出现在此地?”
青年神情温润,朝众人抱拳:“在下谢秋雁,广陵人士。”
他困惑道:“至于为何出现在此……在下并不知情,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便看到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