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说嘴里长了个包,他还以为是口腔溃疡一类的,也就稍稍放了心。
直到唐怡萌说着说着快要哭出来,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赶忙问:“哪个医院?”
唐怡萌说了地址,叶沛良看了看时间,精确到分钟:“我二十三分钟后到。”
叶沛良赶到时,唐怡萌也刚到不久。
医院大厅,唐怡萌坐在座椅上,眼光空洞,神情落寞。
往常那些呼之欲出的,肆意将周遭空气涂抹得五彩缤纷的机灵劲不见踪影,除了唇上的一点嫣红,到处是了无生气的黑白。
叶沛良几步过去,俯身蹲在唐怡萌面前,问:“怎么了?”
唐怡萌抿着嘴不说话。
叶沛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像捏着春光里乍现的花瓣,声音如轻风一般拂过:“给我看看。”
唐怡萌低着头,默默把嘴抿得更紧,还向旁边偏了偏。
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
她倒不是讨厌叶沛良的触碰,实在是这个动作太难为情。
别说异性,除了父母,就这么对着别人张开血盆大口,也着实需要一点勇气。
唐怡萌不给叶沛良看嘴里的包,又在他近乎蛊惑的一声“乖”里自觉张开嘴。
叶沛良借着灯光往里面一看,和唐怡萌说的一样,在靠近舌根的位置,有一个浅黄色的、饱满圆润的凸起。
仔细看过一阵后,叶沛良大概有了数,他松开手,问:“你吃过什么?”
唐怡萌垂头丧气道:“什么都没吃。”她都要死了,哪儿还有心情吃东西。
“昨天呢?”
“昨天?那可就太多了。”唐怡萌回想了一下,又深吸一口气,不然根本说不完,“我吃了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这词儿听着耳熟。
叶沛良调侃道:“你报菜名呢?”
唐怡萌不服气:“昨天我爸请鱼友吃饭,确实吃的这些,就是不怎么好吃,我随便尝了尝就叫了披萨外卖,金枪鱼和夏威夷双拼,下单太匆忙,忘了选卷边,没有芝心的披萨还能叫披萨?还好香骨鸡不错,外焦里嫩,要是再加点孜然就好了……”
唐怡萌不知怎么转到这家店的披萨好吃,那家店的披萨一般,然后才在叶沛良隐含着无奈的眼光下把话题扯回来。
唐怡萌继续回忆:“晚上吃了不加葱的皮蛋粥,不加香菜的夫妻肺片,不加馅的豆包,还有葡萄籽、深海鱼油、玻尿酸、护肝片、月见草油、智商一号。”
“智商一号?那是什么东西?”
“补脑的。”唐怡萌委屈巴巴道,“我每天这样用脑,当然要喝点补品,这几天我一直在喝补汤,有乌鸡当归参汤、乌鸡当归黄芪汤、乌鸡当归鲫鱼汤、乌鸡当归半熟芝士汤……”
叶沛良越听越糊涂,这些汤有的像壮阳的,有的像坐月子下奶的,有的像黑暗料理,都喝杂了。
叶沛良没在这些汤里找到头绪,想必还有遗漏,他将眼光在唐怡萌脸上一转,问:“没了?”
“怎么可能!”她还吃了好多零食。
到底是谁说考研能减肥?
明明是睡觉才能减肥。
在备考的一个多月,唐怡萌没白天没黑夜地学习,以前一天24小时,大部分时间在睡觉,睡着了也不觉得饿,每天吃得很少。
现在不能睡觉,一天三餐必不可少,学得累了或是压力太大,忍不住要吃零食。
就拿昨天来说:“我吃了鸭舌、鸭胗、鸭掌、鸭肠、大刀肉、唐僧肉……”
唐怡萌还没说完,有护士过来叫她的名字,护士帮她挂了号,可以去诊室了。
“啊……”唐怡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腿软得迈不开。
宣判的时间来了,是不是口腔癌,马上就要揭晓。
她既想快点知道答案,又不想就此一锤定音,她在慌乱中看向叶沛良,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对方也在看她,表情怪怪的,看着特别像……
不会的。
叶沛良是严厉了一点,但基本的人性还是有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幸灾乐祸?
当时的唐怡萌不明就里,她坚定地告诉自己,那就是一种希望她安心的笑。
叶沛良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唐怡萌去了诊室,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头低着,像做了错事,见了叶沛良也躲着走,看上去不太想理人。
叶沛良很轻松地挡在她的身前,问:“医生怎么说?”
唐怡萌把头埋得很低,声音也虚:“没、没事了。”
“什么叫没事。”
“就是没事了。”
按照经验,看病没这么快。
叶沛良问:“不用抽血吗?其他检查呢?也不开药?”
“你什么意思?”唐怡萌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埋怨。
没事不是好事吗?非要查出点病,他才安心?
叶沛良大呼冤枉:“不是,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唐怡萌抱起双臂,义正辞严得像在赌气:“收回你的担心,我很好,没有病。”
叶沛良放心了,唇边噙着藏不住的笑,玩世不恭还要假装正经:“可是那个包是怎么回事?医生没说是什么?”
竭力构筑起的气魄轰然倒塌,唐怡萌退无可退,不得不舍掉脸皮。
她猛地跺脚,声音有点抖,像哭又像笑:“好了好了,不是包,是花椒壳,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