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早去退了婚,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
阿擘妈妈听到“退婚”两个字,神情一绷,哪能这么轻易就放吉克走。
她一边拽住吉克,一边看向吉克父母:“退什么婚?你们不是说你女儿很满意我儿子吗,难道是你们逼着她嫁人的吗,那她结婚前一天还去找我儿子干嘛?”
吉克父母顿时面露尴尬,阿擘妈妈瞬间想到什么,她恶狠狠地盯向吉克:“你那天晚上是去找他退婚的,我儿子不同意,所以你才拿起砖头泄愤对不对?”
吉克那张本来哭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连连摇头:“不,我没有!不是我!”
接下来阿擘妈妈又质问了很多事情,吉克很快镇定下来,一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她和阿擘分别的时候,对方还好好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提起“砖头”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神情,却没能逃不过亦涵的眼睛。
亦涵和陈懿对视一眼,看来这个叫吉克的姑娘并非完全无辜。
他们找到突破口了。
今天两家人算是已经撕破脸皮,阿擘父亲给吉克家也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正月十五前收不回全部彩礼,年后他们就直接法庭见。
本来初六过后,吉克就要去县城上班,结果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便只好请假留在家中处理。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啥也解决不了,于是这晚她连夜赶车回县城,准备第二天就销假上班。
搭车的时候却遇上了陈懿和亦涵,亦涵凭借着自己长相单纯的优势,没一会儿就放松了吉克的防备心,与对方聊到了一起。
亦涵有意透露自己在村子里住得不太习惯,所以准备晚上跟陈懿一块儿到县城住酒店,还让吉克给她推荐县城有哪些好吃的。
听闻吉克也要去县城,亦涵便提出让她跟他们的车一起:“村子里才刚出了命案,凶手都没找到,你一个女孩子独自搭车去县城,也太不安全了!”
吉克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了。
上车后,亦涵始终将话题往阿擘的案子上引,她敏锐地观察到,吉克对于这件事,好像一直在害怕和逃避什么。
亦涵便猜测——她很有可能是看到了凶手行凶的过程!却不敢说!
亦涵想了想,就又开始飙演技了,她说自己之所以要离开村子,去县城找酒店住,是因为,自从她住进阿徵家里,就老是做噩梦。
梦里一个男人老在阿徵和阿擘的房子附近徘徊,说自己死不瞑目。
亦涵在后座上说得煞有介事,语气幽深。
陈懿在前面开着车,一边勾起唇角听,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空调温度调低。
说到深处,吉克和亦涵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我跟你说,我还梦见了一个男的,他说他来找死不瞑目的阿擘讨债,说了什么三十万啊啥的,然后就拾起一枚砖头,砸在了阿擘头上,我直接吓醒了!真的不敢再住在他们家了!”
吉克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她再次打了个哆嗦:“你、你居然梦到了?”
亦涵抓住她的手,害怕极了:“你说,凶手一直找不到,阿擘死不瞑目,会不会真的来找我们索命啊!”
“不、不会吧?”吉克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了。
亦涵立马给二人打气:“对,对,不会的!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我们又不知道那天真的发生了什么,冤有头债有主,阿擘一定不会拧不清来找我们的!”
吉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
亦涵突然用手指向车窗外前方的公路:“你…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阿擘啊?”
陈懿适时降下车速,缓慢拉进她们与前路的距离。
吉克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将头和视线一点一点朝亦涵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路边,站了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他左右咔嚓扭动着脖颈,目光在与吉克对视上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然后便拔腿向她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陈懿快开车快开车!”
两个女孩同时尖叫起来。
亦涵这次是被真的吓到了,下午她找到阿徵,让他穿上阿擘的衣服,配合自己小小地扮演一下索命鬼,哪知道他演技这么好啊!
陈懿这才忍笑给车提速。
“鬼影”很快从车身旁擦了过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吉克捧住自己心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办,怎么办,他是来找我索命的!我该怎么办?”
亦涵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拉住她的手,温和询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其实…我…我有看到是谁砸死的阿擘……但我没敢说!当时天太黑了,我以为他们都没看见我,所以我看到了也装不知道,我怕凶手会来报复我……”吉克说得语无伦次,眼泪后怕地夺眶而出,根本止不住。
亦涵安抚她,鼓励她:“没关系的,只要早日抓到凶手,你就不会有危险,阿擘也死有瞑目,不会再来找你了!”
“对,对……”吉克猛地点头,比起人为,她更怕鬼魂啊!
于是在亦涵的引导下,她开始讲述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
当时她和阿擘聊得并不愉快,所以她转头就走了。
可没过一会儿,她才刚走到一处墙角,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赶紧躲到暗处,往那边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中长款棉服的男人,戴着灰不溜揪的手套,一直用砖头砸阿擘的后脑,嘴里还小声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她只听到了什么“六十万”、“上面的人知道了”、“有命拿没命花”等字眼。
那时阿擘似乎挣扎了几下,在凶手脸上挖出了好几道血痕。后来直到阿擘死透,男人才扔掉砖头,往另一头逃走了。
吉克看到的就是这些,她在墙角的暗处蹲了许久,等到万籁俱寂才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回了家。
她心里止不住地后怕,却要在所有人面前装镇定。
“那个凶手弄死阿擘只花了两分钟,我觉得只有两分钟,那时我已经吓傻了,而且,周围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根本来不及呼救……阿擘,阿擘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不要找我索命,杀你的人不是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啊……”吉克越说越害怕,整个人都已经六神无主了。
亦涵连忙给她出主意:“警察阳气重!你明天去找警察把这些东西都讲一遍吧!让他们保护你!”
“必须要明天吗?现在可以吗?”吉克抓住她,哀求道,“你们能送我去公-安局吗?”
“好吧,陈懿,我们开回去找警察。”亦涵安抚地拍拍吉克的手,“无奈”地对陈懿说道。
吉克顿时感激涕零。
陈懿关掉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然后掉头往回开。
他通过中央后视镜看向了亦涵,亦涵回视他,偷偷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们很快找到警方,吉克将自己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
案件终于有了新的进展,在多方面的核实与佐证下,警方发布了新的通告以及凶手画像,表示会尽快将其捉拿归案。
有关追捕真凶的各中细节,亦涵和陈懿无权知道,既然已经成功将警方往调查刘志刚的方向上引了,他们能够在彝乡做的,也就所剩无几了。
很快,阿擘的尸体在公-安-局完成了它的使命,于是被运回来,让阿擘家人合理安葬。
阿擘父母在村里给阿擘办了一场葬礼,泪流满面地看着毕摩给他超度。本来喜气满满的红事变成了哭声阵阵的白事,乡里乡亲围聚在木棺前,皆是唏嘘不已。
***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阿徵跟着亦涵陈懿一起开车回C市。
开了有半个小时后,路上下起了大雨,信号不是很好。
在经过一处崎岖的山路三岔口时,导航也开始失灵。
“你慢点开,前面走哪条路啊?”亦涵问。
陈懿记得眼前的两条道都可以通往C市,他便准备驶向左边的那条岔路,亦涵心里没来由有些慌乱,她拉住他,提议道:“要不走右边那条路吧?”
陈懿点点头,照她说的办。
结果刚走进右边岔道没多久,就听见后面传来巨大的落地声。
他们通过后视镜,看到左边岔道里有辆大货车,一路朝前狂飙,刚刚那落地声,就是车上的货物倾泻,在街道上撒了一地,货物又重又多,路面都被砸出了好几个大坑。
此时那辆货车已经开到了三叉路口,最终它不堪重负,侧翻在地。
以陈懿他们的视角根本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阿徵有些担心:“那个司机会死吗?我们是不是……”
亦涵当即拿出手机报警,有些特定的号码,在没信号的情况下,也能拨通。
下一秒却被陈懿拦住:“先等等,我去看看情况。”
他很警觉,下车前吩咐亦涵:“你来驾驶位,一会儿有任何情况,你开车就走。”
“好!”
陈懿打开车门,举着伞走了出去。
那辆货车带着货物一同侧翻后,周围迅速冒起了白烟,这里的雨势很大,便迅速地将那些白烟浇散,融进了积水中。
空气里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陈懿什么也听不到。
他又绕到车头查看,却发现车内一个人也没有,连驾驶位都是空的!
陈懿当然不会往灵异事件上去想!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直觉,那就是这是一场人为设计的车祸!这就是一个局!
而这场车祸这场局,很有可能就是为他准备的。
如果他刚刚走的是左边岔路,面对迎面而来的即将侧翻的货车,他们一车人都将必死无疑!
他不禁有些庆幸,亦涵还真有点子运气在身上。
与此同时他也更深刻地意识到,这场局既然是专为他而来,不可能会如此轻松、如此简单,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危险,在等着他。
果然,下一秒他便听到了轮胎挂过雨地的声音。
他回头看过去,此时一辆吉普车正从远处疾驰而来。
雨刷器在车前玻璃上快速地来回地刮擦着,陈懿在被雨水冲刷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玻璃上,看清了那个坐在驾驶位上的人。
那人脸上有好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血虽然已经干掉了,但陈懿立刻就确认了,他就是杀害阿擘的凶手。
陈懿转身就往亦涵的方向大喊,“开车!”
亦涵在后视镜中看见陈懿朝她狂奔,一辆车正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完全没有减速的迹象,那车就是冲着他来的!
亦涵赶紧发车,想要后退去接陈懿。
眼看着那辆车就要追上他,他便将手里的伞放开,现场风大雨大,刚好风雨的朝向是与他迎面的,所以那把伞快速地往后飞去,最后啪一声打在了那辆车的车前盖上,顷刻间将盖子凿出了一个坑。
车身受阻的同时,司机狂打方向盘躲避,加上雨天路滑,轮胎顿时在路面上歪出很大一圈,最终才心有余悸地稳住车身。司机抬头,发现自己的车此时离公路外的崖壁,就只有一尺之隔。
他击打方向盘骂了句脏话,然后又重新找好方向,继续往陈懿追来。
此时亦涵已经退到陈懿身旁,他打开车门,迅速上了后车座。
亦涵深踩油门,快速往前开去,好在沿路上一直没出现别的车,她也不敢开得太快,每次转弯都极为小心,生怕轮胎打滑,和那辆车发生同样的状况。
陈懿赞赏她:“车开得很稳,就是这样。”
而身后那辆车,完全是不要命的开法,它的目的不是要追上他们,而是要直接撞死他们。
他们可不敢赌自己车的坚硬和安全程度。
陈懿打开车窗,将自己刚刚在路边捡起的一块石头,迅速地朝后扔了出去。
风力过大,后车的车速又太快,那枚石头便如一颗巨大的子弹,极速地抨击到了后车的挡风玻璃上,瞬间将玻璃砸穿,一同击穿的还有后车司机的左肩膀。
此时因为石头和玻璃碎片的袭击,司机半边身子,以及脸上,都被溅上了血液。
负伤以及失血的状态令他不得已踩下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在风雨中撞在了公路内侧的岩壁上。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来,把他卡在车座上,他吃力地划开安全带,然后打开车门爬出来。
鲜血顺着胳膊淌下来,滴到地上,被雨水冲刷往前。
面前出现了陈懿的鞋,他将司机按倒在地,在对方耳后发现了一道很长的刀疤。
“你就是刘志刚!”
刘志刚瞬间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朝陈懿的腹部扎去,陈懿赶紧躲避。
刘志刚借此机会,翻身就跑,阿徵打开车门出来追,迅速将对方制住。
然后抡起拳头一拳比一拳深地凿在对方脸上。
“原来你就是刘志刚!”阿徵气极了,恨极了,“就是你!带我表哥走上了不归路,走上歪路,就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刘志刚呸出一口血沫:“歪路?你怎么,咳咳,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表哥本身就正,又怎么会被我带歪呢?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变成了什么样,他为此死了,那都是他活该!”
“我不管!都怪你!都是因为你!”阿徵眼睛都气红了,手里一直没停下,招招都将对方往死里揍。
陈懿走上来揉他头:“别把人弄死了,我还有话要问。”
阿徵的脸隐在雨幕中,阴冷极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拳头上打人留下的血水很快被雨冲刷干净。
陈懿的话让他渐渐回过神来。
他低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终于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刘志刚来彝乡不过两个目的,第一灭口阿擘,第二自然就是陈懿。
如今他已成了亡命之徒,只要目的能达到,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所以趁头上二人说话的间隙,他悄无声息地摸起滚落在一旁的小刀,再次朝陈懿扎了上去。
这次他扎的是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