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五月上旬，一中召开了最后一次高考志愿填报讲座会，陈懿的预选志愿全填的是C大的专业。
亦涵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犹豫半天，还是决定提醒他：“……凭你的分数，明明可以报更好的大学。”
对方却无一点迟疑地就将填报单交了上去，事后还轻描淡写地说：“C大不就是C市最好的大学么？”
亦涵愣住，心跳又一次加快。
她说的是全国，他却只跟她提C市，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要报C市以外的大学。
难道是因为……她美术专业分已过C美院录取线，算是半只脚踏入C美院，所以他才只想报考C大，跟她待在一个城市么？
是。
这答案已经够明显了。
他应该，也是很喜欢她的吧？
讲座会结束，热热闹闹的学生队伍离开学校礼堂，簇拥着回到教学楼。
好几个同学围上陈懿，问他的预选志愿，亦涵故意落后几步，在后面默默看着他。
少年剪着时兴的微分碎盖头，侧脸与人说话时，长刘海挡住狭长眉眼，视线只能瞬间被他高挺的鼻梁和薄红的嘴唇吸引。阳光的形状在他脸上映出斑斑星点，那些星点就像特意为她设计的陷阱，一圈一圈的，都在诱导她沉沦，诱导她犯罪。
她拉住正要偷偷脱离队伍、去找隔壁班男友的佰鸹，“问你一个问题。”
佰鸹心虚停住脚步，用眼神将远处苦苦等候的男友轰走，然后才笑眯眯地看向亦涵：“好，你问。”
亦涵正要张嘴，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人，最终还是带着佰鸹去了一处废弃的矮墙，这个地方过去常常有人跑来抽烟，后来不知被谁举报了就再也无人问津。
“哇，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啊？”佰鸹的八卦之魂瞬间被点燃，眼睛里的光都比平时要亮堂许多。
“佰鸹，就是……”亦涵抿了抿唇，小心斟酌语音，“你写小说，如果写到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表白的时候，会做什么？
佰鸹扣扣脸上的皮肤，一边思忖一边采访：“你是问男男还是女女还是男女啊？”
“嗯……女生对男生的表白。”
“哇，女追男啊？那我可能会这样写吧……”她缓缓陈述她的构思，“穿上自己最好看的一条白色公主裙，为对方亲手做一份慕斯蛋糕，装进精美的礼盒中，当然，还可以再手捧一束洋桔梗，然后约对方在一个浪漫的场景下见面，一边送上自己的礼物，一边说‘我喜欢你’！”
佰鸹说完才恍然大悟，她用身体推了推亦涵，狡黠地冲她眨眼睛：“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想去跟班长表白吧？！”
“不是他！”亦涵赶紧捂着她的嘴，又慌张看了一圈周围，还好这里除了她俩一个人也没有，要是被人听到，误会她要去跟班长表白，那她成什么人了？
班长和苗明月现在可是偷偷在谈恋爱！
亦涵提醒道：“你小点声行不行？”
佰鸹“哼”一声，掰掉被捂嘴的手，将声音放低：“不是他还能是谁。”随即还露出了“我懂”的眼神。
亦涵想着周围反正没人，也就没有再辩驳。反正等她跟陈懿在一起了，出双入对了，佰鸹自然就知道了。根本无需多言。
佰鸹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表白？”
“越快越好。”
“为什么不等到高考结束啊，就只剩一个月而已。”
“呃，我觉得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佰鸹瞪大眼：“你就这么喜欢他？”
“嗯。”
“好好好。”佰鸹竖起大拇指，“女人，我看好你！我支持你！表白那天一定要叫上我当你们感情的见证者！”
“诶。我没有白色的公主裙，但是有一条黄色的网纱蓬蓬芭蕾吊带裙，就我妈给我买的，你在我衣柜里见过的还记得吗，我到时候穿那条可以吗？”
“当然可以！”佰鸹猛猛点头，“那裙子一直被你挂衣柜里，我根本就没见你穿过好吗！要穿那个去表白，绝对很惊艳！”
“还有，我也不会做慕斯蛋糕，能不能做姜饼人啊，姜饼人我在行。”
“当然可以！”佰鸹拉住她手，兴奋得直蹦跶，“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你的表白现场了！我还有很多建议分享给你……”
亦涵也被鼓动得越来越亢奋，回教室的一路上她和佰鸹都因为告白的事聊个不停。
上楼的时候隔壁班的班草主动过来跟佰鸹打招呼，她居然都能视而不见，直接摆摆手不耐烦地将人打发了，就继续拉着亦涵滔滔不绝。
眼看着教室门越来越近，亦涵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示意佰鸹不要再说了，免得被认识的人听见了。
佰鸹点点头，在嘴唇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眼里兴奋的光却还依然跳动着。
俩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陈懿又不知道去哪儿了，位置上毛都没有。
她手撑下巴歪头盯着他课桌，嘴角的笑意怎么忍都没忍住，啊啊啊，她要跟他表白了，她好激动啊。
苗明月回头好奇瞅了她好几眼，然后拿出手机给她发扣扣消息。
苗明月：你和佰鸹去干什么坏事了，笑这么鸡贼！
亦涵翻出手机看到消息内容，果断就将笑容收回去了。
亦涵：（得意）我即将要去干一件大事
苗明月：什么大事？
亦涵：暂时先保密
苗明月：连我也瞒啊？
亦涵：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苗明月：行
苗明月：对了，提醒你一下
苗明月：要是周越单独来找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别搭理他
亦涵：那也得看是什么事啊，万一他硬要塞我一大笔钱，我当然只能笑纳啦
苗明月：……
苗明月：你到底是不是我闺蜜
亦涵：你俩不会是又吵架了吧？我可再也不当坏人了，每次帮你骂他，最后你俩倒是和好了，我却里外不是人
苗明月：这次不是吵架，是彻底分手了，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
苗明月：我说的你都记住没？
亦涵：哦，好的，记住了
亦涵：（OK的手势）
亦涵收好手机，撇了撇嘴，在心中吐槽：我信你才有鬼！
午休前的最后一道上课铃很快打响，身旁的位置却一直空荡荡的。
老师站上讲台，点了亦涵的名字，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同桌怎么回事？我知道，虽然高考是没多久了，但他也不能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吧，直接连我的课都不来上了？”
亦涵赶紧鞠躬道歉：“不好意思老师，陈懿他闹肚子，去厕所了，他让我跟您说一声，我给忘了。”
“……是吗？”老师估疑地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框，“这临近高考啊，还是应该注意饮食，要真上了考场才闹肚子，影响高考发挥，你后悔都来不及！”
“是，是，老师您说得对。您的教诲我一定转告他。”亦涵奉承得一脸无辜。
周围的同学却一个个地都在憋笑。
完了，他们不会跟陈懿告状，说她毁他形象吧？
亦涵坐回位置，再次朝身旁的空位看去。这人到底干嘛去了？
趁老师转过身写板书的功夫，她偷偷掏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亦涵：你干嘛去了？快回来，老师骂你了
结果直到这节课都过半了，也没收到他消息。
又过了好几分钟，身旁的椅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重重的嘎啦声响，陈懿回到座位，右手撑于课桌，背砰一下打在椅背上。
亦涵惊讶转头看过去，就见他鬓发下有些汗，整张脸绷得死死的，看上去不仅气色差，心情也很不好。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听课，”老师暼了他一眼，嘱咐道，“要实在觉得不舒服，你就去趟医务室。”
周围又是一阵憋笑的声音。
陈懿脸上总算有了别的表情，他闭了闭眼，哑声说了句：“不用。”
说完，他拾起手边的签字笔，转了两下，才坐直身体，翻出这节课要听的英语试卷，埋头记笔记似的在上面勾勾画画。
全程，他的视线都没有往亦涵这边扫过一眼。
她心中升起郁闷的情绪，犹豫了几秒，才偷偷拿笔头戳他，小声问：“喂，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回她消息啊。手机没电了？
少年极着痕迹地将手肘移开，眼睛依旧不看她，唇也抿成了一条线，头甚至偏更狠了，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呵，不得了了，他到底在拽什么？！
亦涵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