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将锅中的菜盛到盘中,这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觉得呢?”
亦涵接过母亲手里的盘子,她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轻轻点头:“嗯,妈我知道了。”
陈懿倒是没答那么快,反而垂眸盯着那瓶没盖的茅台酒。
陈美看似对人热情,但内心却如明镜,有很强的防守意识,她不过客客气气地说了几段话,便将各种问题都暗示清楚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开始抛砖引玉:“所以啊,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也没必要带这么贵的礼物上门,它代表的意义不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吧?”
“小陈,我知道,这对于你的消费水平来讲不算什么,但我们家呢,最多也就算个小康,你和涵涵才刚交往,就送这送那,对我们来说,是心难安,人难做。”
“所以今天这个酒啊,我们可以要,但要么你收钱,要么我们回礼。至于以后呢,你人来就行了,真要有深入沟通的那天,我们再说行吗?”
……
陈懿这下是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给亦涵送东西,她就会立马回礼了。原来这些观念都是跟她妈妈学的。
他也没说这不好,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被当做外人排斥了,
说到底陈美只是暂时支持他和亦涵交往,但并不愿意他俩立马结婚。
是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他还没有做到让她的父母放心。
那要怎么做呢?
有些道理,已经没有人能教给他了,他只能靠自己去摸索。
最后陈懿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现在说再多承诺也没用,但要他收她们的钱或是回礼,他又觉得委屈烦躁,他办不到。
亦涵也渐渐琢磨出了自己母亲的意思,场面一时间有点过于干涩了。
她不得不充当起沟通的润滑剂,捧起酒瓶,对两个人都讨好地笑笑,“好了好了,回礼的事,我知道怎么做,妈您就别操心了。这酒好香啊,中午我们把它分了吧。”
“行,”陈美没好气地拍她脸,“就你嘴馋!”
“那我们先去收拾桌子!”
亦涵赶紧将陈懿往外推,二人走到凉亭的饭桌处,她示意他将装酒的箱子端起来。
然后又扭头冲厨房大声询问:“妈,这剩下的酒,也要今天分了吗?”
陈美没忍住从门口露出头,数落她:“你还想喝上头啊?!给我搬库房去!”
“哦,好嘞。”亦涵又推着陈懿往库房走,一边指挥一边冲他眨眼,“愣着干嘛,快搬啊。”
陈懿将箱子放到库房的货架上,才垂眸看她,他唇抿成一条线,神情依旧恹恹的。
亦涵好笑地捏他胳膊:“我都跟你提过醒了,是你自己要撞南墙的……现在舒服了吧?”
“……不舒服。”他别过脸,长长的睫毛耷拉在眼皮下,映出厚厚的阴影。很委屈。
哎呀哎呀,怎么办啊。小可怜。
“其实今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看,我妈不都支持我们交往了吗?你只要记住,下次别再送这么贵的东西就行了,听到没?”
他睫毛颤了颤,嘴角的弧度撇得更下去了,“我只是想对你们好。”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也得根据我家的节奏来,我爸妈一时间适应不了,你循序渐进行不行?”
“嗯。”他深呼吸了一下,眼皮还是耸拉着,“你是不是又在想着怎么给我回礼了?”
亦涵踮起脚揉他脸,小声哄:“好啦好啦,我就说说而已,东西我这次就收下了,不会给你回礼的。我稀罕你还不行吗?”
他嘴角总算翘了点弧度,“是吗,有多稀罕?”
“我今天都这么帮你说话了,还不算稀罕啊?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还得跟我爸过招呢,你可别再跟他杠上了,没人问你你就安安静静吃饭,千万别说话,听见没?”亦涵再三警告。
陈懿就那么一直看着她讲话,边看边笑。
亦涵瞪他,“你笑什么啊,到底听进去没?”
他捏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低声答:“听到了。”
……
唉,真是的。
想到一会儿要面临什么,亦涵就觉得头疼。
她知道她妈今天说这番话,是为她着想,她自己也觉得她和陈懿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甚至悲观地想过——也许陈懿只是恋爱初期,暂时上头了,这样做出来的所有决定,都不理智,等到热恋期一过,他俩或许总有一个人会后悔。
还有她爸,一颗心都寄托在了战友的儿子身上,觉得人家哪哪儿都好,自然横看竖看陈懿都不顺眼。
所以要想让她爸妈放心,不能急于求成,必须得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但这些话,她又不能直接跟陈懿讲,讲了他铁定得生气,质问她为什么觉得他会后悔,肯定又要拿那套“你到底爱不爱我”的理论来开启辩论。
亦涵只能先稳住他、安慰他,尽量不打压他的积极性。
她会等到他全部激情与冲动回归冷静的那天,再来看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到时候,她会尊重他所有的选择。
她不得不承认,在恋爱中,她面对喜欢的人,是被动的,逃避性的,有种被推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