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茵愣是嘴硬:“那便是他自个儿猜到的吧,不过他既没说破,我就当他不知道。”
苏轼啧啧摇头,“你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文茵却不以为然:“大人有所不知,缩头乌龟虽则自欺欺人,却免去了出头鸟的风险,我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我只想安安静静赚点小钱,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
苏轼一愕,思忖之后深以为然,捋须笑道:“阿茵你小小年纪想得可比我透彻多了,不过你确定只是想赚点小钱?我看你投资这个又投资那个,怕不是要做汴京首富吧哈哈。”
王文茵认真想了想后,摇头,“我同阿弟身无分文流落到此地,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赚点钱养活自己和阿弟,所以一开始我选择将成本最低的早籼米做成鲜米粉同村民换粮食赚差价。制作鲜米粉虽然不难,但若是只有我同阿弟两人却也是做不起来的,正好福田院内有一帮同样走投无路的人,他们虽比不上身体康健的人,但帮着一起做米粉还是够用的。”
“于是我便用我娘留给我的一块玉佩同庵里的住持师太抵换了一石籼米,开启了创业的第一步。因为有张二嫂他们助力,米粉事业进展很顺利,不仅村民很喜欢我们的鲜米粉,就连文老夫人也对此赞不绝口,给了我不少赏银。攒了一些钱后我便计划将业务拓展到朱仙镇。”
说话间,王文茵引着苏轼往山下走去,一路上遇见开垦梯田的流民都纷纷上来跟他们打招呼,态度十分殷勤。苏轼暗暗称奇,心说,看来阿茵在丰收村混得是如鱼得水呢。
王文茵将苏轼引到米线作坊内,带他参观做米线的流程。
“原先只跟村里人换粮食,我们做的都是鲜米粉,为了将业务拓展到朱仙镇,我便改良了技术,请穆叔打造了这台饸饹床子,专门用来压制米线。米线可以晒制成干米线,运输存储都比鲜米粉更方便。”
苏轼认真端看饸饹床子的操作方法,只见工人将一团粉白的米粉剂子放入床壶中用力下压,床壶底部的漏网内便榨出一缕缕细长的米线来。【注5】
“我记得北魏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里记载了一种‘粲’的做法:把糯米磨成粉,加以蜜、水,调至稀稠适中,灌入底部钻孔之竹勺,粉浆流出为细线,再入锅中,以膏油煮熟。这‘粲’同米线可有相似之处。”苏轼问道。【注6】
王文茵拍手道:“苏大人不愧是本朝第一美食家,‘粲’便是米线的前身,我只是稍做了一些改良。”
“称我美食家不如叫我吃货更顺耳。”苏轼大笑道:“不过我这个吃货只懂吃,却不曾知道口感粗糙的早籼米居然能用来做爽口弹牙的米线,这一点我可比不过阿茵你呀。”
“大人你过奖了。”王文茵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先不说出实情,“这米线的做法并非是我独创,而是我从别处学来的。”
苏轼不疑有他,点头道:“介甫兄素来喜好收集民间各地的风物,想必你是受他影响。”
他环顾四周,发现作坊内的工人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便好奇道:“这些工人看起来不像是老弱病残,倒像是身体康健的村民。”
“他们原先都是寄居在丰收的流民,只因村里可供他们耕种的田地不多,兼之今年天灾,收成有限,流民缺食少粮,于是便有人上山来偷盗米线。”王文茵小声道:“正好我打算扩建米线作坊,便将他们都招揽过来,好让他们能自食其力,不再行作奸犯科之事。”
苏轼倒也不意外,流民偷盗抢劫时有发生,不由得叹气道:“流民动荡不安乃是我朝一大隐患,几乎年年都有农民因天灾人祸战乱成为流民,地方政府若是处置不当很容易造成暴乱,继而引发起义。阿茵能为流民解决衣食住宿就业问题,实乃是为朝廷做了杰出贡献。”
王文茵并不揽功,摇头道:“并非我一人的功劳,若是没有七衙内鼎力相助,这件事怕是成不了。”
“哦?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