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茵由那年轻妇人带路来到窝棚前,发现在场的人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过,比起山上那些被福田院收留的人,他们倒是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只因寒冷和饥饿,面色看起来都有些发青呆滞。
王文茵大概点了点,流民人数差不多有三十几个,其中一多半是妇人和幼童,青壮年不到十人。
这些人住的窝棚三三两两搭在山脚下的一块荒地上,每家门前都有一口简易的小灶,里面煮的都是各种稀薄的野菜糊糊。
看见偷东西的两人被家丁捆绑着押送过来,流民们十分惊慌,互相挤兑着不敢吱声。
一名年长的妇人从人群中哭喊着挤出来,跌跌撞撞冲向那几名押人的家丁,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上,嘶哑地喊着:“大人饶命啊——”。
跟在妇人身后的两个孩子跑上去跪倒在地,抓着妇人的衣袖放声大哭。
“娘——”被抓的那男孩也跟着哭喊。
这家人哭哭啼啼,其余的人也跟着吵起来,眼看局面将要失控,邻长出来吼了一嗓子,众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王文茵走到里正和文安世面前,协商道:“里正能否先把人放了?”
里正一听,吹胡子瞪眼,断然拒绝:“不成!这案子人证物证具在,怎能随便放人?”
王文茵看向里正:“此处流民人数众多,用来过冬的食物却严重不足,若是将此二人送官,也只能解决眼下的危机,不能确保其他人不会再犯同样的事。且若是流民闹事,怕是会对里正不利。”
里正张了张嘴,把驳斥的话又咽了下去,仔细想想王文茵的话不无道理,但又不知该如何解决流民的温饱问题,便换了个态度道:“小娘子是否还有别的解决方案?”
王文茵暗暗松口气,道:“若是里正不反对,我想在此处扩建米粉作坊,并将这些人都纳入作坊内做工。这样既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又能为里正博一个管理有方的好名头,里正以为如何?”
里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将犯事的流民报官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说明他治下无方,解决不了流民的生存问题。若是王小娘子真的能帮他把流民的温饱问题解决了,上头县官老爷必然会对他青睐有加,何乐而不为呢?
“小娘子身为苦主都不追究这些贼人的过错了,某岂有不答应的理?”里正笑眯眯道。
王文茵却摇头:“我并非不追究这二人的过错,他们既然犯了事,那就必须请里正先将此二人所犯之事登记在册,只是暂时先不报官。待这二人将功补过,再由里正酌情定夺是否免去他们的罪责。”
里正击掌:“好!就按王小娘子所说的办,邻长——”
“小的在。”邻长上前领命。
“且将这二人所犯之事记录下来,再让他们画个押便放了吧。”里正说完才想起来还没征询过文安世的意见,立刻一脸恭敬道:“七衙内以为如何?”
文安世拱手笑道:“但凭里正处置。”转身示意陈武将人松绑释放。
这边人一放,两家人少不得又是一场大哭,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文安世环视四周,注意到流民所住的窝棚大都残破不堪,四处漏风不说,遇到雨雪天怕是有坍塌的风险,便道:“流民既来丰收村定居,便是本村村民,理应一视同仁。然现下所住窝棚怕是难以御寒,我愿替祖母捐出茅屋数间,以助他们过冬,不知里正意下如何?”
里正大喜过望,躬身作揖:“我替流民谢过老夫人!谢过七衙内!”
流民们闻言感动落泪,纷纷下跪叩谢。
里正带人离去后,王文茵向文安世行礼道谢:“多谢七衙内仗义相助。”
“小娘子不必多礼,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先前疏忽了。”文安世还礼道:“只是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小娘子指教?”
“七衙内请讲。”
“小娘子为何不同意里正将此二人送官,反而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文安世似笑非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