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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悠久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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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鶴吞吐的說著:「……在昨日離開神社以後,我沒有按照時間回去宅邸。」

短短的一句話費盡了許久,他耐心的聆聽這字句的道述,並試圖在腦中回憶昨日的光景。

昨日就只有那位年紀相仿的隨從陪同楠鶴到神社,至於另外一位年長的隨從為什麼沒有跟來,這其實並不稀奇,偶爾也會有這樣的事情,至少不會讓楠鶴隻身前往。

至於楠鶴所說的『為什麼沒準時回去?』這些他還是想不透。

而這時楠鶴就像對應到鶴丸提出的疑惑,這麼湊巧的有了答復:「我擅自與人有約,和書房認識的北幕府貴族相約而見,對於沒什麼自由可言的我來說,只能利用來神社以後的小小空檔,因此並未告知任何人,我本來以為能瞞得過家父,只要”小光”不阻止,那這件事就只有我和小光知道。」

年紀相近的隨從叫做小光,貌似在武術能力上相當出色,能夠與年長者對打還能平分秋色,和楠鶴相較更可說是個天才。正因如此,才會安排小光這樣年紀的少年在楠鶴身旁保護他。

這或許呈現出在過往年代的地位懸殊差異,即使擁有才華,基於身分不同的關係,也無法改變出生就註定的命運。

「我受到了北幕府貴族的人挑釁,為了要證明我並非只是受人保護的懦夫,瞞著所有人接受了其他貴族挑戰。」

鶴丸站在楠鶴這年紀的立場來看,如果一個人總是被長輩過度防護,那在人際上肯定會遭受周遭不少酸言酸語,包括同儕間無理的冷言冷語,會因此被激怒而做出反抗聲是很正常,但這樣未考慮後果的行動,正落入了非善者的計畫之中。

「即使知道這次一去不可能完好無傷,但還是要小光替我隱瞞……是我的堅持讓小光不得不一起同行,卻萬萬沒想到自己這樣的行為究竟有多麼的魯莽。」

魯莽到讓自己身陷危機之中,鶴丸能聽出這些話中帶有多少懊悔。

他望著眼前的人影,看著這瘦弱還未發育完全的弱小肩頸,在其背後竟肩負著不該是這年紀該體會到的壓力與重責。

楠鶴早已掛不住平時該有的端莊顏面,淚流滿面的同時用力揪緊側腹部的衣物,要是再繼續拉扯不放,身上已殘破的衣著遲早會被揉爛。眉頭深鎖的猙獰模樣、那哽咽的鼻音也讓話語含糊不清,卻無法掩飾住這之中隱含的真相: 「我昨日差點死於刀劍下,在赴約之人的刀下差點喪命,已經不只是一般的比武劍技戰,那毫無猶豫刺在我腹部上的刀……是真打算要置我於死地。」

外頭傳來風雨交加的陣陣吹拂聲,正與楠鶴痛哭落淚下的狂哭聲音相互重疊,這哭嚎聲中持續述說著這份疼痛還未淡去,但真正令人痛苦萬分的……卻是心頭上的陣陣刺痛。

比起這份傷讓楠鶴更加痛不欲生的事,鶴丸國永多少也猜到了,但他不願先去揣測,他已經受到影響而無法像平時一樣事先預想經過,只是緊閉起雙眼,讓時間來帶動思緒,靜靜聆聽著接下來更殘酷的事實。

「要不是小光能力強大,我根本不可能只受這點傷,我原本想瞞住這件事情,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但一切都太遲了,在我決定要這麼做的時候,就已經不可能回頭……沾染在衣物上的血漬很快就被揭穿,擅自跑出去還受傷的這件事被攤在了檯面上……是我害小光背負重責。」

崩潰的言語下是多少自責萬分,楠鶴第一次在他面前放聲大哭的模樣全迎面打向而來,這也是至今唯一一次看見楠鶴落下眼淚。即使再多的辛酸都未曾讓堅強的孩子如此傷心,僅僅是旁聽的鶴丸都不捨萬分,不敢直視對方。

但即使說來痛苦,楠鶴卻未停下這句句屬實的話語:「是我的堅持讓他必須替我承擔我所犯的過錯,是我的魯莽行為才間接害死了小光,那個下令要處刑小光,來作為對我的處罰的家……我一點也不想回去。」

自己的行為影響到旁人,就因為身為貴族,所以自己犯錯要找人承擔?

那因為傷害楠鶴的人也是貴族,所以過錯無法找人追究?

那楠鶴身上的傷又該找誰算帳?

很理所當然的找了最貼近他身邊的人來切割。

『明知做了這麼殘酷的事會傷了他的心,卻還是”堅持這麼做的人”,是什麼樣的心思?』

這個未曾見過的”人類”,觸動了鶴丸心頭的一絲理智。

他替楠鶴感到忿忿不平,並替年幼無辜的小光感到萬分悲慟。明明他只是附喪神明,卻還對人世間產生情感,明明這不關他的事,卻冒出無法克制的無奈情緒。

有些人類,讓他想跟隨;有些人類,卻讓他看清人性。

他從輾轉的歷史中從人類身上學到許多事,而這些事,一次次將他推入這個世界深淵、一次次讓他體會何謂無情。

而這個無情,正降臨於楠鶴身上。

「他們要我有自知之明,要我明白自己會被刀劍給殘害一生,即使一切都是我的一意孤行,實質受到處分的卻不是我……這份心痛讓我感受不到腹部的傷痛,現在就算去重擊傷口也遠不及心中的一切,我好恨……我好恨那個要千哥動手斬斷小光的家父,我好恨因自己的錯而牽扯到所有人!」

千哥是另一個年長的隨從,由此能聽出,逼不得已動手了斷小光生命的人,就是另一位隨從。

事情發生的如此倉促,楠鶴當時連思考都沒來得及,揮之而下俐落的劍身已落於首級。

“不要─”

他彷彿聽見楠鶴當時撕破喉嚨的叫喊,摀住雙耳蹲坐在地的孩子,及那屍首分離的孩子,從頭顱中噴灑滿地的鮮血,滾落而來的首級,那倒下的身軀不再有任何生機。

朝夕相處如同兄弟般的小光就在面前倒下,更讓楠鶴體悟到人的生命是如此輕易就能斬斷的。僅僅兩日就有這樣的轉折,這也是今日待在神社這麼久的始末。

楠鶴就像無法接受這件事而瀕臨崩潰中,忽然抬起頭放聲大笑著:「其實要被刀劍殺死很簡單,我自己就能辦的到了……。」整個人完全像失了魂般,話中帶刺的諷刺嘲笑著,述說當時的經過:「我當時拿起落在地上還有著小光餘溫的銳利太刀,就這樣抵在咽喉想要自盡,那僅僅差數米的距離成了轉機,我用著自己這微不足道的性命來換取千哥的自由,我必須放走他……讓千哥徹底離開這個家、離開我身邊是最好的選擇,否則他會成為下一個受我的左右牽連而被逼死的人。」

在那之後楠鶴便衝出了那個家,無處可去的他,來到了這裡、出現在他的面前。

即使淋的全身冰冷,卻顯得那受打擊而盪到谷底的心更加冰寒。

他無法繼續看著這個孩子獨自崩潰下去,即使知道他與楠鶴處於同個世界卻不同領域的空間,他還是緩緩伸出右手替楠鶴擦拭眼旁的淚水。明知對方不會曉得,鶴丸國永還時向前輕撫著,動作輕柔的像深怕弄傷對方,害怕此刻脆弱的孩子會經不住這次的坎坷。

『想哭就哭吧!有多少話我都願意聽你說。』他大聲說出口,自己也哽咽的一蹋糊塗。

如果可以,他想撫平這孩子受傷的心靈。

如果可以,他想永遠留在這孩子的身邊。

兩人看似在同一個世界,卻是不同的空間。

而這份關心,似乎不僅於單方面給予。

沉靜了一小段時間,楠鶴原先抓狂的模樣也緩和了些,口中繼續說著: 「哪裡都不曾去過的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有什麼地方能讓我留念?想想也只剩下這裡。」

所指的地方正是伏見藤森神社,對楠鶴來說,這裡是少數靠著自己的雙腳能到達的地方。

而每天的到訪或許只能到今日,楠鶴不認為自己還有機會以自己的意志離開那個家,因此,在此坦承了下一個事實。

「為了不留下遺憾,至少最後,我還是想親口對你說。」

話語停頓在此,這樣的自白也是楠鶴首次明確告知,這段如同奇緣般的相交相識……。

「謝謝你這些年來一直作為支柱陪伴我身旁,或許只是我一廂情願,但對我來說,能說出這些話的也只剩下你……。能任意妄為也只剩現在了,是時候該向你道別了,鶴丸國永。」

短暫的自由、受限的時間,在楠鶴這些話結束沒多久,外頭便傳來了眾多水花四濺的腳步聲,他也如同稍早所說的離開了這個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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