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玉翁主向后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就把火都灭了吧。看看这孩子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紫南低头:“是。”
裁判席上的其余几人欲言又止,但弘玉翁主可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让他们摆布的对象。
要是在这件事情上惹了她不快,那才是吃力不讨好,因而其余几人在互相对了对视线后,由齐大人第一个开口,奉承道。
“还是翁主大人体贴啊,连这种庶民的要求都没有拒绝。”
“是啊。翁主大人爱民如子……”
又来了。
弘玉支着头,神色淡淡。
当真是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惹人厌烦。
大片大片的火光被熄灭,半圆形看台出现了短暂的惊呼,但因着看台四面照明的火光还在,这种惊讶不过转瞬间便又平复下来,很快便注意到了高台上的不同寻常。
“快看!那衣服……”
“是、是恶鬼!”
只见那孩子面上不知何时带了个别致小巧的面具,是个常见的福娃面具,带着大大的笑容,将脸上的婴儿肥都挤压在了一处,可在这景象下却带着莫名慑人的意味。
身上的衣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出幽幽的蓝光,原先代表着福泽的绣样扭曲成了一双拢抱住孩子的手臂,随着筠盼的走动和转身,慢慢露出那双手臂后头的模样。
那喜庆的半圆形看台如今成了个连接手臂的腹腔,腹腔内是道不清的哀嚎和苦痛。
看台坍塌溃烂,泥泞的土地上凌乱覆盖着人骨和糜烂的尸体,衣裙随着走动而荡开意图吞噬一切的烂泥,那居中起舞的人形变成了骨瘦嶙峋挣扎在烂泥之上的人影,原先那对明亮的眼睛如今正莹莹发着光,似乎在述说着浓烈的仇恨和苦痛,大张的嘴巴让那声声痛苦的哀嚎通过视觉传到了耳边,让人不寒而栗。
“鬼啊——!”
“是城外的恶鬼跑进来了!”
“是火灾里死掉的——”
看台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人们急着往外逃,又很快被散落各处的守卫给拦住了,阻止了一场可能的踩踏。
陆元珍听到了那从远处传到席位上惊恐的低吼,回头朝陆忆曼的位置看了一眼。
即使没了高台上的照明,半圆形看台的明亮程度还是足以让陆元珍看到陆忆曼紧皱的眉头,和她身后那仆人一瞬间显出的惊恐。
“……”
考虑到大令朝对佛道的尊崇和鬼神之说的忌讳,常人也可能会对这场面有反应,还是不能作为陆家纵火的证据。
哎。
陆元珍回看高台。
火光重现。
那娇憨的女娃娃穿着满是福泽绣样和欢宴美景的华服站在原地,朝着混乱的看台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裁判席上,一众官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
齐轩昂下意识去瞧弘玉翁主的神色,却见她脸上带着兴味的笑容,从赛事开始便有些怏怏和不时走神的神态一扫而光,明显是对这件华服情有独钟。
果然是个怪胎。
齐轩昂在心中暗骂一声,却听弘玉翁主拍了拍手:“这锦绣会果然是卧虎藏龙啊。”
既然弘玉翁主开口了,其余人即使是对这件华服倍感不适,心里再别扭也得跟着鼓掌。
筠盼一直好奇地看着这头,在见到正中间的翁主脸上的笑意和带着鼓励意味的评价后,这才完全放心地笑起来,面上的笑容温暖,却没能冲散黑暗中华服的模样给人带来的冲突感。
半圆形看台还在议论纷纷,后头的华服在这场冲击之下甚至变得过于平平无奇了。
等所有绣娘参赛的作品都登了台,最后一场歌舞上了台面,在乐声之中,裁判们会根据每个绣娘的表现,摒除原先的计分制,直接选出最自己心许的作品,但几乎所有人都知晓,这场赛事是弘玉翁主的主场,怕是没有人会忤逆她的喜好做出选择。
陆元珍在乐声之中起身离开席位,去看望下场稍作歇息的筠盼。
“还好吗?”
陆元珍摸了摸她有些汗湿的脑门。
筠盼重重点了点头:“嗯!大人们都很喜欢这件衣服!”
陆元珍虽然对此持怀疑态度,但还是忍不住对着筠盼喜滋滋的模样笑了起来。
那绣制这件华服的发光丝线,便是林夫人送给她的重礼。
‘那匣子里的物件可是好东西。在烛光下瞧一瞧,保准你会喜欢的。’
那匣子里的丝线在日光下原就是异常夺目的金线,可在昏暗的光线条件下,却会发出莹莹的光芒。
在看到那丝线的一瞬间,陆元珍便有了明线和暗线的想法,而对于绣图的设计,却是在见到锦绣会赛事的通知后才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