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梢眼又恢复了自说自话的模样,之后的路上没有再出变故,一路将陆元珍领到了苏克勇的院门前。
陆元珍掠过眼巴巴等着赏钱的吊梢眼,直接进了屋子。
吊梢眼等人瞧不见了,这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含混地骂了几句,转身离开。
屋内,陆元珍先是见到守在外间的吴喜和马凡,两人一坐一站,面上的神情如同两个极端,一人漠然,一人却略带恐慌地频频朝内间探头张望。
“吴喜。”陆元珍一进屋便轻声将坐在那里的人叫到了门边,“外头有个小眼睛的门房,你现在跟过去。看看他要去哪里,做些什么。”
吴喜虽说有些不解,但没有多做询问,点头后便暂时将心中准备汇报的银钱支出的打算压了回去,快步走出了屋子。
“一切都还好吗?”
陆元珍注意到马凡的伤腿已经包扎好,边缘露出桌腿似的黑而圆的一角。
马凡刚要开口,那大夫便从内间里走出来了。
他的面容在这段时间里憔悴疲惫了不少,见到陆元珍现身,双眼明显亮了一下,满腹的怨言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留下来的这两个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跟着木头似的,半点不懂得变通。一个更遭!连腿都是坏的!还要我出力给他接腿!”
大夫嘟囔了许久,陆元珍没打断他,直到他累得一屁股坐下来,准备倒杯茶水喝,却因为只倒出一层薄灰而愣在原地时,这才开口说道。
“您辛苦了。今晚我请您到肴馔酒楼用饭,算是给您赔罪,不知您老是否能赏脸一聚呢?”
陆元珍一反在外头那副漠然冷峻的模样,嘴角牵起,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来,脸颊的酒窝深深,更是显得她无害且纯真来。
大夫刚刚因为空空如也的茶壶而烧得越发旺盛的怨气登时噗嗤一声被浇熄了。
“肴馔酒楼?在寄秋巷子的那间?”
大夫确认道,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面上的疲惫登时一扫而空,有了血气。
“哎呀,这如何使得?”
这会儿着急的马凡已经从内间看完出来了,他显然不敢擅自动苏克勇,更不敢在里头久留,可从他如释重负的面容和大夫有余力埋怨这事上,陆元珍心里已经有了底气。
只要人还活着,旁的事情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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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喜曾在进出苏府请大夫的时候见过这个小眼睛吊梢眼的门房,因而出门没多久,便锁定了那人的身影。
他虽说是镖局里出来的人,但镖局并不都是接那些个护送货物和人的买卖,少不得还有些龌龊的勾当需要请他们这些有门路和能力的外人暗中调查。
因而这会儿让吴喜对付一个没有半点路数的小小门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中间吊梢眼穿过花园,似乎要回到宅子大门的方向,可在那路上站定了片刻,却是转了个弯,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原本紧绷着神经,还以为自己暴露的吴喜无声地舒了口气,慢慢跟了上去。
那条小道开在了树荫和花丛之间,着实扰人视线,却更方便了吴喜行事。
吊梢眼没走多久,便绕到了一处假山后头,与那里的两名仆人撞了个正着。
“嘿!是我!”
吊梢眼叫了一声,这才被兜头扑过来的两人松开。
“怎么回事?”
在这两人之后,是又一个模样端正的小厮,原本双手抱胸倚靠着假山的闲适模样在看清楚门房孤身前来后消失不见,转而变得阴沉起来。
吊梢眼似乎有些怕他,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
“棋哥,不是我不办,是那陆娘子精明着呢,死活不让我带路。我又有什么办法?”
被叫做棋哥的小厮冷笑了一声,半天没有说话,只用那双阴恻恻的眸子盯着吊梢眼看了好一会儿,只看得他心虚胆寒地埋下头去,这才开口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门封了,谁都别想出去。要是你连这件事情也办不好,不用等主子回来,我就先办了你!”
吊梢眼打了个寒噤,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在看到那张阴沉的脸后,又讷讷地闭上了嘴,应了一声。
“滚吧。”
吊梢眼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吴喜早有准备,当即轻手轻脚地往边上让了两步,身子完全被花丛所掩盖。
“棋哥,现在怎么办?”
“主子被抓的事情,一定是同那贱人有关。既然她自个儿送上门来,那自然不能让她再全须全尾地走出去。”那小厮的话停了停,似乎在思考,片刻后说道,“小少爷如今就在我们手上。等石家的人上门,记得同他们要钱,能拿多少是多少,轻易不能把小少爷让出去。那些衙役都是心贪手长的,这回没个十两别想见到人,折算下来,要疏通这里头的关系,怕是要百两以上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