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亭钰还有许多关于陆元珍当时情况的细节问题想问,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听穆嗣庆这么说,自然不会反对。
穆嗣庆其实不必专门走一趟,只是见宁亭钰看重这件事情,这才绕路过来汇报,眼下见宁亭钰点了头,便离开了房间,没见到宁亭钰很快便颓丧下去的神态。
朱胜不明所以,隐约感觉自己瞧见了某个关窍,可机会转瞬即逝,那似有若无的灵感一下子便溜走了,让人抓不着头脑。
宁亭钰再次拿起那本停留在第二页上的账本,郁卒地拉扯回发散的神经,极力要将那些数字塞进大脑里。
可不过努力了片刻的功夫,便听到外头有些许嘈杂的声响。
朱胜连忙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没多久便又回来了。
宁亭钰:“出什么事了?”
朱胜面露难色:“爷,那送到陆娘子的丫头哭着跑回来了。”
宁亭钰脸色大变:“什么?”
朱胜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那抹灵感再次在他脑中闪过,却很快被宁亭钰急切的话带走了所有注意。
“快将她叫进来!可是元珍出事了?!”
朱胜连忙照办,心里那奇怪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怀真很快便跟着朱胜走了进来,眼眶有些发红,一见到宁亭钰,还未开口便先小声地抽噎了两声。
“爷。”
怀真正要行礼,便被不耐烦的宁亭钰打断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怀真见宁亭钰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的忐忑当即便消散了,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那陆娘子见了我便横眉竖眼,我见穆少爷上门,便去准备茶点。没成想陆娘子等穆少爷走后,对着我就是一通怒骂,只说您眼瞎不会选人,让我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先回来了。”
怀真告诉陆元珍,她负责管少爷的茶叶,这事并没有撒谎,但管茶叶的人就有四个,轮流守一个屋子,却是难得在宁亭钰面前露脸。
怀真此刻说完,还不忘频频观察宁亭钰的神色,见他皱着眉头,僵立在桌后,便当自己这话是说动了宁亭钰,连忙低头掩盖自己眼里的喜色。
什么绣娘魁首?
怀真才不想去呢。
原先她听闻管事要选人,以为是选少爷屋里伺候的人,这才巴巴地送了银钱过去,想博一份前程。
没成想那积蓄便换了个小绣娘贴身仆人的活计,那她还不如回来守着茶屋呢!
怀真满心期待地等着宁亭钰发令,却听到他有些上扬的含混声音:“她真的这么说?”
怀真自是重重点头,想要用恳切的态度加深可信度。
屋里静了半晌,宁亭钰忽然坐了下来,僵硬的神色有了变化,却是一副郁卒的模样。
怀真心中的忐忑不安登时又冒出头来,不知道少爷这是什么意思,连忙去瞧朱胜的脸色,却见他也是神色古怪,目光闪烁地盯着少爷瞧,像是看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线索来了。
“你……”
宁亭钰有气无力地开口,其余两人立刻竖着耳朵仔细听。
“你跟朱胜去领银钱,这就出府去吧。”
屋里安静了两秒,便听怀真尖利高昂的嗓音:“什么?!”
朱胜似乎也对主子这一决定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却是深切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是主子长年未开窍的情关终于来了。
朱胜神色有些激动,甚至带上了几分喜悦,当即便领了命,要带怀真出门。
怀真还惊愕地站在原地,和想象相差甚远的结果让她震惊得回不过神来,崩溃之下,面容不免有些扭曲。
“少爷……”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宁亭钰挥了挥手,一副不愿听她多说的模样。
朱胜连忙挡在了她前头:“请吧,还是你想让我派人给你请出去呢?”
这话里的威胁怀真又哪里听不明白。
怀真原就煞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她失魂落魄地再次望向桌后的主子,实在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怀真原想着再不济也是被赶回到那陆元珍的身边,没成想连这处安身之所都没了。
她这会儿的眼泪终于真情实意地往下坠,见面前的朱胜喜不自禁的模样,登时开始怀疑是这个少爷身边的小厮在背后说了自己的坏话,这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只是他们之间的交际少得可怜,怀真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朱胜冲着房门抬了抬下巴,在怀真的眼里俨然成了实打实的恶人模样。
她抽噎了两声,想到数年前因为偷窃而被主子下令抬出府外的杂役,即使心中万般不情愿,还是不得不转身离开了屋子。
宁亭钰等屋子静下来后,终于还是又叹了口气:“哎。”
他挑人的眼光真的有那么差吗?
陆娘子是不满意呢?还是很不满意呢?
怀真的话宁亭钰自然不会照单全收,但怀真被赶走是事实,这一点就足够表示陆元珍的态度了。
宁亭钰郁卒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过了片刻之后,忽然坐直了身子。
陆娘子的性子最是纯良不过了,赶人这件事情必然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她不得已的原因,会是为了打探避而不见的他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