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刚才冷淡的表情只是周絮的错觉。

周絮：“……哦。”

朝溪在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很好说话，以至于相处久了，他总会忘记朝溪这人有多注意隐私。

等周絮挪开，朝溪重新打开屏幕，却还是没有点开那张照片，似乎这样，就能逃避两个人一起去了艾野的事实。

他从林席的朋友圈退出来，合上手机屏幕。

他想起以前，自己特别不理解那些被背叛之后还不愿意分手的恋爱脑朋友，不爱的证据就摆在面前，为什么要装瞎呢？

愚蠢至极。

他劝分的时候总是冷漠而无情的这样说。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做这种事情，希望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朝溪。

原来你也是愚蠢至极。

*

十月天已经黑的很快了，六点多天已经黑了大半。

朝溪编导作业卡壳的时候就喜欢搬一张凳子坐在阳台上，看远处夜色与细微光亮交接的地方发呆。

A大宿舍阳台很大，半露天，朝溪拎着自己记动作的笔记本写写画画，身前是黑暗，身后是舍友在打闹，而他比较享受此刻的安静和孤独。

手机震动的时候他正把最后一个八拍的动作想完，一片昏暗里手机的光亮起来，和头顶白炽灯的光线汇聚在朝溪的下颌。

他看着屏幕上“裴守”的备注，接起电话时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是我，朝溪。”

裴守光是听见他的声音就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下楼。”

朝溪没说话，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他在朝溪宿舍的阳台上看见有人探出一个头来。

朝溪宿舍在二楼，两个人距离不远，朝溪举着手机，垂眸问他：“干嘛？”

裴守仰起头和他对视，黑黝黝的一片里，朝溪的侧脸被手机屏幕照亮，幽幽看着他的样子像一只小鬼，看见他，裴守这几天躁郁的心情又一次慢慢安定下来。

他几乎忘记两个人还在通电话：“下来一趟。”

朝溪定在天台，不知道在确认什么，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你是裴守本人吗？”

裴守：“……”

裴守啧一声：“不是，我是朝溪的哥哥，招手。”

天台冒出来的那颗脑袋又缩了回去，朝溪一边笑一边挂断了电话。

宿舍楼下没什么人，朝溪下楼时裴守正蹲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周围围了两三只小猫，喵呜喵呜蹭裴守的裤腿。

趁着猫低头吃东西，裴守屈指点了点它的脑袋，手背隐隐暴出一线青筋，中指一枚素戒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朝溪停在门禁卡旁边，看着裴守，不愿意出来。

裴守手里的火腿还剩了一截，起身朝朝溪走过来，身后两三只猫伸一个懒腰，翘着长长的尾巴也跟着一起慢慢跟着火腿走。

朝溪后退一步，表情有点僵硬。

裴守挑一下眉：“站那儿干嘛？出来啊。”

一楼灯光很亮，朝溪的手揣在口袋里，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他侧过脸，不看裴守：“找我什么事？”

裴守旁边的那一只猫“喵”的一声，黑影一闪，就跳到朝溪旁边。

朝溪吓得差点撞到门禁栏上，紧紧贴着身后冰冷的机器，想跑但又不敢，只能远远看一眼裴守。

猫一步步迈向朝溪，贴着他的裤腿趴下来，彻底不动了，尾巴一下扫到了朝溪的脚踝。

朝溪吓得彻底僵直了。

低着头，没有动，也没吭声，看起来像在站军姿。

裴守忍着笑，拿起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别动，头往我这边偏一点。”

朝溪：“……”

裴守也没想到这只猫这么喜欢朝溪。

朝溪以前还经常喂猫的，去年喂的时候被突然暴起的野猫扑上来挠了两下，打针的时候被那根粗长的针吓得脸色发白，之后彻底留下了阴影，慢慢有些怕野猫了。

他还记得当时朝溪在医院身体僵直，一声不吭，去之前要裴守做一个小时的心理辅导，打针要靠他捂着眼睛一边哄一边劝，打完针感觉好像不那么害怕了，一想到还要再打几针，又开始紧张。

这会儿估计已经吓坏了。

裴守有些失笑，走过去时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脖颈，抬手拎着小猫的后脖颈，将一人一猫分开。

朝溪看他一眼，眼睛里已经起了一点水雾。

裴守安慰他：“它贴着你睡觉，那是因为喜欢你。”

朝溪认真道：“但是我不喜欢它。”

裴守：“……”

他笑了笑，没忍住摸了一下朝溪的头：“行。”

朝溪看见了他手里拎着的甜品袋，又想起他刚才竟然拍自己和猫的丑照，瞥他一眼，不想和某个人多说一句话。

刚好下楼充水卡，朝溪绕开裴守，往超市走。

裴守却乐的看他这副表情，笑嘻嘻地加快步子跟上来，抬手揽住他的肩膀，亲昵地带着人一起走。

“滚。”朝溪有点生气：“别碰我。”

但是裴守听得出来，和其他人生气时，朝溪语气是冷的，很唬人，和自己生气时，他语气很冲，表情很凶，可是听上去反而像嗔怒，不唬人，反而像撒娇。

“好爽，你再骂两句。”

裴守笑咪咪地：“爱听。”

“……”

朝溪气到失语，扭头想瞪裴守，却看见他冲自己做鬼脸。

朝溪想板着脸。

板脸失败。

朝溪气着气着又被逗笑了，又气又笑的推了裴守一下：“你真是有病，下次别和我一起走。”

裴守顺着他那一下力道，被推的后退两步，偏偏乐在其中，猛地一下又从后面扑向朝溪，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朝溪身上。

朝溪被压的差点没站稳，一偏头，发现裴守离他很近，弯着眼笑出虎牙：“下次是哪次？”

“明天。”

朝溪道：“明天就不等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裴守眨眨眼：“啊？明天是哪天？”

朝溪：“……再说下次真的不等你了。”

裴守继续问：“下次是哪次？”

朝溪：“以后——”

裴守笑嘻嘻：“以后又是多后呢？”

“……”

“嘿嘿，你也舍不得对我生气吧。”

朝溪拿裴守没有办法了。

他讨厌裴守的花言巧语，讨厌他再三的欺骗，但比起这一点点讨厌，他有那么多真切的、高兴的时光，都是和裴守一起走过的。

朝溪从裴守手里接过甜品袋的时候，发现他把新做出来的每一样都买了回来。

“你没有回我啊。”

裴守说的理直气壮，又漫不经心：“我怕买到你不喜欢吃的，更怕没有买到你想吃的，所以干脆都拿回来了。”

朝溪看着裴守和十八岁没有太大差别的脸，心想。

人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做聪明的选择，偶尔愚蠢一次也没关系。

那就再原谅你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