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义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触地,一丝不敢动弹。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崇祯皇帝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那目光仿佛带着千斤重压,压得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房间里安静得连烛火的轻微噼啪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浓郁而沉闷。
“平身,赐座。”崇祯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刘明义刚起身,便撞上皇帝那阴鸷的目光。朱由检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和疲惫,可那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仿佛能洞察人心。
“洪武年间,诚意伯刘文成公(刘伯温)将此物献于太祖。”皇帝的手指微微发抖,声音却愈发低沉,一字一句道:“‘大明气数二百七十六载,甲申岁当有倾覆之危,唯刘德十六世孙可挽天倾’。刘德,可是你家先祖?”
刘明义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祖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锦囊上分明写着:“逢甲申,遇真龙,当以药石避刀兵。”
“陛下,”他稳住声线,低声回道,“先祖刘德确是文成公弟子,然草民自幼习岐黄之术,于兵戈征伐实属外行。”
“昨日六百里加急,”皇帝抓起最上头的奏折,纸页捏得簌簌作响,“李贼又攻下三县!”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两盏烛火,暗影中声音陡然拔高:“尔等世受国恩,如今国难当头,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大明江山岌岌可危。为何不奋起救国?”
“若蒙圣恩,草民愿于各府州县广设医棚,救治……”
“糊涂!”奏折擦着耳边飞过,重重砸在蟠龙柱上,发出一声巨响,“朕要的是能退敌的良策!你既得文成公真传,岂无安邦定国之术?”
刘明义沉默片刻,心中挣扎。他知道,一旦卷入这场纷争,便再无退路。但看着崇祯皇帝那焦虑而期盼的眼神,他最终叹了口气:“草民虽才疏学浅,但若能为陛下分忧,愿尽绵薄之力。”
崇祯皇帝连说了几个“好”字,眼睛紧紧盯着刘明义,显然在掂量他是否真有本事。为了试探,崇祯随手抽出一份战报,递给刘明义:“这是前几日陕西的战况,你看看,有何高见?”
战报上写着:四月初三,五万流贼把华阴给围了。总兵贺人龙带着三万精兵在赤水河布防,打算等敌人渡河到一半时,来个半渡而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可谁料,初四凌晨突然刮起了东南风,明军的火器因为逆风根本用不了,李自成却趁机搭起浮桥,强渡赤水河。
刘明义眉峰微动。潼关地势险要,赤水河本是天然屏障,可这场东南风竟让李自成抓住了战机。虽然他对战争谋略并不精通,但想到《易经》中万物变化的规律,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流贼利用赤水河的地形,从浅滩渡河,避开了我军的防线。”刘明义缓缓说道,“他们还利用清晨的大雾掩护行军,让我军误判了他们的动向。”
崇祯听了,瞳孔猛地收缩。刘明义的分析与前线密报几乎一致。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若让你来布防,你会怎么做?”
“东南风起时,可在沿岸烧起芦苇。”刘明义解释道,“芦苇燃烧的浓烟既能干扰敌军的视线,又能破解他们的火攻之计。”
“那大雾呢?战报中并未提及有雾,你怎知贼军会利用大雾?”崇祯追问道。
“赤水河一带水汽充沛,清晨常有浓雾。”刘明义微微一笑,“李自成若熟悉地形,必会利用大雾掩护行军。我军可在河滩暗埋铁蒺藜,并派小股骑兵巡逻。一旦发现敌军渡河,便可鸣锣示警,引大军围歼。”
崇祯微微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暗暗惊讶。刘明义的分析逻辑严密,处处合乎兵法常理。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既然精通《易经》,能否推算出明日的天气?”
刘明义从袖中摸出随身携带的三枚铜钱,随手一掷。他仔细观察后说道:“第一卦是巽上乾下,这是小畜卦,主风云际会,但尚未到降雨的程度;第二卦变出坎水,第三卦出现震雷。”
他抬头望向窗外,只见窗纸透进的光晕带着毛边,横梁上几只蜘蛛正在疯狂收网,这是暴雨将至的征兆。他沉声说道:“明日寅时起风,辰时云层聚集,午时三刻必定降下雷雨。”
崇祯想起钦天监昨日呈上的天气预报,上面分明写着“晴空万里”,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发抖。这个江湖郎中竟敢断言明日有雨?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说道:“好,朕就等着看你说得准不准。如果你真有本事,朕自然会重用你。但如果你只是冒领刘德公后人的名义,辱没了刘文成公的名声,那便是死罪,谁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