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空灵而悠远的曲调,像是从九天之上洒下的金光,映照在斑驳的海面之上,又被飞鸟的翅膀所惊扰,散乱成如沧海一粟、如蜉蝣天地的光斑。而则光斑却又汹涌,凝成一条时光的长河,以那微不足道的小小力量,承载着生命,承载起一片繁华和永世不息的光火。浮光跃金,渺小而伟大。
白溥宇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看呆了还是听呆了,半晌,才在那仿佛盛景一般的曲调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问道:“他是不是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想要种地了?”
南宫泠知道他能占卜出来,倒是也没有瞒着,反而道:“他不是在种地。”他看着宋修竹的方向,看着他沉浸在音乐中的模样,眸光又是怀念又是深邃,道:“他是在完成一个普通人最质朴的夙愿。”
“夙愿吗?”白溥宇这才睁开眼,却又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地好笑,道:“你怎么知道呢?”
南宫泠倒是并不解释,反而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是无法理解的。”
这话显然有些无法沟通了,白溥宇嘴角的笑意憋下去了一些,倒是也并不恼怒,只像是在沉思什么似的,道:“你早就知道他会种地了吧。”
南宫泠没回答,反而是那九尾白狐,忽然发出一声欢欣雀跃的声音。
这只漂亮的大狐狸一跃而起,九条尾巴欢快地晃动起来,甚至那巨大的身形都不断跳跃着,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这边的白溥宇和南宫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状况,停了曲子的宋修竹倒是一眼看到了那令白狐兴奋的东西。
“发芽了哎!”他两步跑到种子种下的地方,看着新生命的眼睛里满眼的雀跃之光,恨不能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全世界似的嚷嚷起来,道:“你们过来看,发芽了哎!”
“……?”
南宫泠倒还算是平静,白溥宇的脸上却多少带了些不可置信地表情,觉得像是玩闹似的。可当他靠近了那处,果然见到土地之下,一棵绿色的幼苗正拱着身子,奋力要从土壤中钻出来。
不是三珠树的幼苗,又还能是什么!
多少人几百年想尽办法都没有种成的神树,在两个天命之人的手里,就这么容易的……发芽了?
明明他们现在是站在一起的,明明那宋修竹甚至连修仙的本领都不会……
他们站的那么近,却又像是隔着不能逾越的河,无法靠近彼此。
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免有些没落的心思,更何况深谙天道的白溥宇。他的神色少见地暗淡了几分,倒是身后传来个声音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白宫主,郑掌门有请。”
原来是个来通报的弟子,显然,那郑善似乎已经有些等烦了。
一听见这个声音,那南宫泠也抬起头来了,眼神警惕地看向白溥宇,问道:“怎么,郑善也来了吗?”
显然,这已经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了。
白溥宇笑笑没说话,南宫泠冷哼一声,显然没了兴致,干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整了整并不算整洁的衣袖,从田地里跨了出去,往客房那边去了。
宋修竹刚刚还沉浸在新生的喜悦中,猛地被这句话砸了,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再瞧着南宫泠的举动,当即心中连连叫了两声糟糕——这人可是跟郑善吵过架的,现在那郑善又来,到时候再怄气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便也没敢耽误了,收了琵琶同白溥宇一作揖,忙不迭追着南宫泠去了。
田地间,便只留下白溥宇和对幼苗极为好奇和关注的白狐。
白狐不知喜悲,眼里只有对新生命的好奇。
白溥宇瞧着它的模样,终于还是笑了笑,两步上前,安抚地摸了摸白狐的毛发。白狐得到了亲近之人的抚慰,发出两声愉快的呼噜声,可那目光却并没有完全落在白溥宇的身上,而是被那幼苗分走了大半。
神木的幼苗自然带了些神力,有眼可见的速度下,它已经拱开了地面,在阳光下伸展出珍珠一样的叶片。
这是天道之人种下的神木,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白溥宇并没有动三珠树的幼苗,反而是双手结了个印,引出一阵护佑,落在了那幼苗上。幼苗有了庇护,舒展的枝叶显得更加放松了。
白狐又欣喜若狂地叫了几声,白溥宇宠溺地安抚了它一下,道:“阿凝既然如此喜欢这个,不如,就让阿凝来照顾它可好?”总归,也是要给移海宫的九尾天狐找点喜欢的事情。
这白溥宇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白狐如遭了大喜一般,当即发出几声欣喜若狂的低鸣,就连那九条蓬松的尾巴,都欢快地舞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