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宋修竹的回答却模糊起来,他看起来已经要睡过去了,却还是在强撑着回答南宫泠的问题,模模糊糊道:“爷爷,会教我……我们,姐弟三个……弹得好,有馃子吃……”后面的话,南宫泠听不见了,因为宋修竹脑袋一歪,整个人已经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安静,呼吸绵长,面容平静,好像沉进了温柔的梦里,没有人可以打扰这份短暂的平和。
南宫泠没有向睡梦中的人发问了,他静静地看着宋修竹的睡颜,半晌,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却是蹑手蹑脚地将宋修竹扶到了榻上,又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
“当天才,很辛苦吧。”
这是宋修竹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可如今想来,宋修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辛苦的天才。
宋修竹不知道南宫泠在想什么,他浑然不觉,或许只能感觉到有温暖靠过来,才让他有些舒适地发出几声哼唧。
南宫泠看着他的睡颜好笑,瞧了半晌,脸上的笑容却又淡淡收了,转而露出一种哀伤似的表情,往宋修竹的身边贴着。
沉睡中的人,不会知道自己的小心思。
南宫泠去握宋修竹的手,他的指尖还带着点没有被焐热的夜露的微凉。
在自己于玖承堂前昏迷过去之后,宋修竹应该并没有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被郑善叫去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可能是白溥宇。白溥宇叫他能做什么?这移海宫有什么能给宋修竹看的东西——
那八成就是万古卷了。
南宫泠并没有见过万古卷,但是他也知道那东西最会蛊惑人心。
宋修竹在万古卷中看到了什么,南宫泠不敢猜,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失而复得又患得患失。
很多话他又不敢跟宋修竹说了。这人本来就是穿越来的,接受能力本就有限,他怕说得太多,没把人留住反而离了心。所以哪怕误解了,哪怕有意见了,他还是认为现在很好……
就现在这样,很好了……
南宫泠卑微地想着,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宋修竹,在没有惊扰对方的情况下,轻轻地在宋修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那吻轻的像是蝴蝶翅膀上的鳞粉,像是飞鸿而过的羽毛,风一吹,就散了。
然而下一秒,南宫泠只觉得余光一闪,自己的视线骤然天翻地覆起来。
惶恐让他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行为被宋修竹看到了,甚至又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现在的宋修竹能回应他那份落不到地的情感……
然而,都没有。
南宫泠心如擂鼓地僵硬着身子不敢动,他在等宋修竹接下来的反应,可等了好一会儿,对方却再也没有了动作。
只有几声模糊的吧唧声,连那双眼睛都没有睁开。
宋修竹只是翻了个身。
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这个翻身正好将南宫泠也牵连了进去,导致宋修竹的手臂正好落在南宫泠的腰上。虽说熟睡的人没有什么力气,南宫泠要推开那双手很容易。
可南宫泠并没有这么做。
他屏气凝神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生怕自己的呼吸打破眼前这美好的一幕。直到他静静地看了半晌,心中终于充满了一种心满意足的踏实感,这才又大胆起来,往宋修竹的身边贴了贴,安心地重新闭上了双眼。
他的手掌心还带着些温度,想来,应该可以将宋修竹微凉的指尖焐热。
当然,宋修竹对此一无所知。
等宋修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外面安静的很,偶尔能听见零星的一点杂音,不过也是混杂着鸟叫和模糊却又平和的人声,没有什么激烈的大动静。
宋修竹两眼空空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好像刚刚开机的脑袋,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半晌,他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宋修竹在屋子里面扫了一圈也没瞧见南宫泠的身影。自己昨晚太困了,跟南宫泠聊着天的时候,好像就在人家床上睡着了。南宫泠的脸皮又薄的很,自己这跟死猪一样一睡不醒,还不知道南宫泠这一晚得多辗转难眠!
一种闯了祸,大难临头的感觉让宋修竹脑袋里面都突突跳,他当即也坐不住了,顶着那一头鸡窝一样的脑袋就冲了出去。
外面阳光大好,明媚地照着海岛上的草木,碧蓝的天空一尘如洗,远处的画面上正是波光粼粼。这如同度假一般的风景里却不见人影,宋修竹只能循着那些模糊的声音追了过去。
只是这一过去,当即给宋修竹呆愣在原地。
那是一片在灌木丛中的乱七八糟的土地,此刻,南宫泠正没个形象地杵着个锄头,甚至还在指挥那只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九尾白狐去提桶打水。
“阿凝,过来这边浇地。”
南宫泠有模有样地指挥着,白狐像是参加游戏一样,按部就班地欢快听从。
“……”
只有宋修竹,睁着一双不如不睁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天方夜谭的一切。
还好,南宫泠注意到了他的出现,转过头来询问道:“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那表情泰然的,好像他们在做最寻常的事情似的。
只有南宫泠,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当即大呼小叫起来,道:“不是,你们在做什么啊!”
“如你所见……”,南宫泠展示着他那身粗布衣服——跟这田地还挺搭配的。他那脸上的表情更是认真到丝毫没有违和感,开口笃定地回答了两个字——
“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