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君只一拂袖,与众人道,“各自回去吧,祝诸位弟子早日拜得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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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从洗心涧离开,并未直接回连水阁。
戚梧见她不回连水阁,便也跟在身后。
“戚梧?”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叫戚梧的名字。
戚梧听着那沮丧的小师妹开了口,才向前快步走了几下并肩到方棠身边,“怎么了?”
当时那种场景,戚梧的举动无异于和其他看不起自己的弟子站在了对立面。
方棠已是身心俱疲,但仍有事情没有做完,“我想去找季伯伯,你也一起吗?”
“好。”
季怀声住处并不算远,但方棠步步走的艰难。戚梧看在眼里,虽有关切话想与她说,但又想着方棠现下情绪不好,要应付自己又太消耗精神,便闭上了嘴。
两人一路无言。
季怀声的竹园不同之前夜里来的样子,白日里也别有一番好景,只是此时的人已经无心去看了。
进了竹苑,方棠已经是走到了屋舍门口,抬手想要敲门,动作却又停在了原处。
而屋内的人却是早在她们二人踏入竹园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听着屋外迟迟没有敲门声,便起了身准备往外走,出声喊道,“方棠,戚梧。进来吧,愣在门口做什么?”
闻言,戚梧伸手为方棠推了门,轻声叫了她一句,“师妹。”
她也点了点头,戚梧大概也猜出来些什么,转身往竹园之外走去,不想打扰。
方棠踏入屋内,季怀声将门关上,正想着怎么开口安慰这称得上是自己侄女的少女,方棠便已经对着自己屈膝跪下,“季伯伯,对不起。”
季怀声向来喜欢和弟子们打成一片,不似许多其他长老般拉开距离,这一跪让他登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先起来吧,棠棠。”
“今日的事情叫您折了面子。”方棠并未起身,只是抬头看着这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季伯伯,如有一根刺扎在喉中般,一字一句,连声线都带着些颤抖,“我不想季伯伯因为我的事情折了您的威望,今日之事...今日...”
季怀声见她不肯起身,便伸出手去扶她起来。
方棠将将站起身,那门却忽然被人拍的哐哐作响,一股力道将门推开,景光怀里抱着几个红通通的果子,嘴里还含着一口,吐字含糊不清,但声音还是大的,“师父!”
两人看着景光,一边的脚还悬在空中没着地,是方才没手开门的时候用脚顶开的门。
“噗嗤...”方棠虽是眼圈还红着,但也被这莽撞劲给逗笑了。
景光像是被嘴里的果子噎了一下,用力往下咽了咽,视线在自家师父和同门师妹身上来回转了两圈,才打着哈哈道,“啊...方棠师妹也在,你们快瞧我搞到了什么仙果!这红果子可甜的很,我在山脚下买到的,说是应季,十个才要一个灵石,好吃的让人想变成果子仙…”
越说越离谱,景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自己就这次直接进来了呢,丢人丢大了!
硬着头皮胡言乱语了几句,景光把那果子都放在了桌上,恋恋不舍的又偷摸拿了一个在手里留给自己,边往外出边点头哈腰的和两人挥手,临了还不忘了带上门,“我我..我先出去了!对不住,对不住!”
季怀声笑着瞧那少年出了门去,轻轻叹了口气,领着方棠坐到椅子上,“你不必自责,这种事,没发生之前谁都不知道。”
“若是什么都预先知晓了结果,那么人生在世不也是一眼望到了头?好的结果那自然是好,可若是一眼望见了坏的,你说,这日子还往下过么?”
“我虽是你的叔伯,但也是清墟门的长老。我说话,自然得为你,也为门派其他弟子负责,你不必因此事过多烦心。与其将时间花费在这种乱人心境的事情上,不如拜个师父,先好好钻研修炼之法来的实在。”
“这事本不是你的错,又何必忧心?”
季怀声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擦了个景光拿来的红果子,“好孩子,前路虽难,但也莫要心生畏惧。”
方棠知道他的意思,但前世一路坦途,这一世却失去了灵根,难免会因为落差难受。而连累了师友,才是她难以释怀的。
整理好了情绪,方棠从座上起身,站至季怀声面前,作拜师之礼,“虽说我并无灵根,但也愿意勤学苦修。不知季长老可愿收我为徒?往后,我定不会再让您折了颜面。”
“如此...也好。”季怀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后,我除去是你季伯伯之外,也是你师父了。我对弟子无甚要求,唯独要记住,\'独善其身,不失本心\'。”
方棠喜出望外,连忙道,“多谢师父!”
“好了,好了。”季怀声将那红果子递到方棠手中,摆了摆手,“去吧,还有人在等你。”
夕阳挂山头,竹叶摇风走。
方棠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么一副景象。暖黄色的夕阳将天也染作一色,而戚梧和景光站在光里,鹤袍也被夕阳光景蒙上暖意。
他们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