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你好。”
“……”
如此干瘪又无趣的对话,仅出现两声后便没了后续,在那之后,人与树,齐齐在黑暗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啊,它终于还是来了,再不来她就快把它忘了,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吗?总感觉和之前相比,这次的它似乎寡言了不少,论以往,它绝对会絮絮叨叨且不着调地说起一些冗长的句子。
可这次不同,在打过招呼之后便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在这片黑暗里,树是唯一的光源,可这光似乎也静悄悄黯淡了不少。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状,这种要熟不熟还一句话都不说的氛围让凌槿菡有些煎熬。
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要不要趁机抢占先机去提问?可该问些什么,这又成了一个新的问题,明明她该有许多想问的,但它们一股脑凑到喉间,却一瞬间不知该先问出哪一个。
“那个——”
几乎是异口同声,凌槿菡感觉自己太阳穴敏感地一抽,果断选择了加快语速:“我知道你有事,但你先别有事,请先听我说一下!”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它沉闷了半晌,似乎是被她这有些不当人的话给噎到了,真有趣,一棵树的思想与感情,居然能这么丰富吗?它真的仅仅是棵爱当谜语人的树吗?
凌槿菡耸耸肩:“你也不是人呀,在意这个干嘛。”
“……行,你说。”
总感觉这几个字被它念的有些咬牙切齿。
凌槿菡抬眸瞧着它,眉眼间染上了一丝犹疑:“说来你可能会觉得是我多虑了,但我是真的感觉我们的运气有些不对劲,一两次也就罢了,可接二连三倒霉成这样,甚至还在变本加厉,简直就像是……就像是被这个世界给针对了一样。”
她没有道清具体在倒霉些什么,也不用说清,因为它对此无疑是清楚的。
这是在疑问,也是在试探。
他们以前还只单纯觉得是自己真的很倒霉,但随着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最后连他们都无法再欺骗自己,这真的只是一种巧合。
毕竟,一个人倒霉很正常,两个人倒霉并不奇怪,三个四个倒霉也说得过去,但一大堆人都在接二连三出岔子,聚在一起就像引发了核爆一样直接给你整出大的,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怎么说,难道他们一群人凑在一起还能互相给上个buff?你当这是什么被动技能吗?
虽然楚晴空那句话只是在开玩笑,但凌槿菡的潜意识却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或许真的就像那句不起眼的玩笑话一样,作为外来者的他们,正在被排斥。
排外性的存在并不令人惊讶,但“世界”这种有些缥缈的概念,也会有自我意识,存在这样发展的可能吗?
若真是如此,仔细想下来,不禁有些脊背发凉,你一直以为平凡琐碎的日常,实际上一直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所注视着,而你却毫无察觉。
“……”
树沉默半晌,不知在这短促的时间里,它都想了些什么,突然就抖出一句让人无语又恼火的话:“我知道,可我没法改变你们的运气啊。”
凌槿菡:……
凌槿菡:???
Hello?你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这句话的既视感,让她想起了网上那个广为流传的表情包,不过那边是没法改变天气,这边是没法改变运气——她要问的是这个吗?!
想到对方只是一棵树,木制品没有情商这种东西,凌槿菡对此能表示理解,和木头生气是没有未来的。
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复着自身情绪,但还是略感复杂地闭了闭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无语,真的有点无语,她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故意装傻了。
“那你想表达什么?”
“你……应该算是世界意识一类的东西吧?我是不是该这么称呼你?”凌槿菡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像是犯了中二病的模样。
虽然面上一片淡定,但凌槿菡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抽了一口凉气。
妈呀,她居然真的说出了这句话,居然真的说出来了!不可思议!虽然身处小说世界中,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台词!
甚至有点被轻微地爽到,这是可以说的吗?她好像有点理解了,主角们为什么会喊着爱啊羁绊啊使命啊就冲了上去。
“?”
“啊呀……”
树愣住了,只发出一个短促而微弱的音,听起来格外茫然,像是被震撼到了,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凌槿菡没有开口催促它,只是静静地望着,在黑暗中,在梦中,安静地注视着这片闪烁的光芒,其枝干上垂落的缎带似的枝条,似乎也静止不动了。
等等,这个反应……难道她猜错了?凌槿菡不禁收紧了双手。
不应该啊……从几年前她就在留意观察,应该没猜错才对。
她说句老实话,现实生活中根本没什么机会能找到证明这个结果的线索,毕竟涉及“世界”这种缥缈庞大的问题时,难免会思路卡壳,一边担忧自己是否在幻想,一边内心又忍不住肯定自身的想法,从而陷入一个颇为尴尬的境地。
更何况这个答案实在有些天方夜谭,是哪怕已经猜到了,也要花点时间去接受的情况。
说到底,可能自己还是被现实的思虑绑的太紧了,明明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无法用正常言语解释的情况,却总要下意识去否定这样的可能,只因它充满了对世界的天马行空。
就在凌槿菡耐心等待回答时,十分突然的,她眼前的光熄灭了,不……用被掐断了要更形象点,像是关机的电子屏幕般,视野一黑便晕了过去。
大脑像是刚刚来了场自由落体,再睁眼的一瞬间还没彻底缓过神来,泛着股沉重而迟钝的力,正在隐隐作痛。
等等,她还在房间里?这是她熟悉的天花板……不对,是她醒过来了。
凌槿菡愣在床上发了三秒钟的呆,随后猛地坐起身,不自觉捏紧了被子,感觉胸口有阵火在疯狂地灼烧。
靠!那家伙居然把她强行踢出来了!就为了躲避那个回答!!!平常看你嘴巴叭叭叭个不停,各种谜语话那是张口就来,怎么这次就直接遁了啊?!
“胆小鬼……”
因为担心吵醒诺娅,凌槿菡只能憋着气,极其小声地骂了一句。
呵……哼哼,行啊!瞧好吧,等下次再见面看它怎么办!又不可能真的躲一辈子都不露面。
最近几天他们一直在为一件事忙碌,十分疲惫,晚上还要被打扰休息本就让人心情不爽,现在不但被打扰了睡眠,还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实在让人火大。
凌槿菡不由想到了一句话——
逃跑虽然丢人,但胜在管用——好啊,好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乎,在第二日清晨的餐桌上,出现了一组这样的对话——
“槿菡……那啥……你昨晚偷牛去了吗?”贺之遥朝面包上抹着甜腻的杏子果酱,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凌槿菡:……
她默默咽下嘴里的食物,仿佛察觉不到味道一样,神色恍惚地回答道:“可能不是去偷牛,是偷羊去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虽然很想问出这句话,但几人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哈哈,开玩笑的,只是梦到一个神经病而已。”她又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你笑的真的好勉强啊!
话虽如此,但诺娅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或许要更高点,它将一杯牛奶推过来,轻轻拍了拍凌槿菡的手:“好了,先吃饭吧,吃完我们一会儿还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