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谢宴之睡着了,并且一睡就睡了大半个时辰,期间若不是受到噩梦的困扰,或许会睡上更久。
好在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时重安静的睡颜。
霎时间,噩梦的余韵就被心底滚烫的热意填满。谢宴之忍不住勾了勾唇,在脑海中虚虚勾勒爱人的眉眼。
真好啊。
都好到舍不得起床了。
毕竟被窝,冬日的被窝,冬日暖融融的被窝,这几个词一旦搭配起来,只是听上去就具备了堪称神秘的吸引力,如果其中还藏着自个儿心爱的情人,那简直了,谁有谁知道!
古人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谢宴之现在就很能和那些昏君们共情,只是收到手底下那些潜伏在临江城的小鬼们的消息,想到这些年的仇恨,担心被仇人抓住空隙逃走,只能无奈的起身更衣。
因着掩不住的满心怨念,谢宴之的动作便不慎重了些,扰到了正睡着的时重,让人迷迷糊糊的睡不安稳,有些将醒未醒之兆。
“没事,你继续睡。”他俯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对方的眉眼,然后压低声音,轻柔安抚,“等我忙完了就回来。”
时重仿佛真的在梦中被安抚到了,含糊的发出一道鼻音,他就再度睡着了。
凝视着他昳丽的容貌,谢宴之思绪翻飞。
接下来他该着手对方江尚了,原本计划借助朝堂争端浑水摸鱼,虽然如今随着许相病逝,昔日的种种布局大半作了废棋,但好在有时重。
想着想着,谢宴之又甜蜜的笑了起来,随即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模糊的阴影没入洞府角落的黑暗之中。
……
谢宴之抵达城郊的时候,已经是日过中天的未时了。
目之所及,早晨的爆竹声已经渐渐停下,纷纷扬扬的飞雪掩埋了道路两边的火药残留,和反复重叠的车辙脚印。
沿着这些痕迹走到尽头,谢宴之悄无声息的混入楚帝行宫之中。
一路走来,无论是宫人还是禁军侍卫都毫无察觉,唯一有反应的鬼神也只是透过龙脉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身上沧澜道子的气息,并确认他没有做出任何靠近御驾的尝试,只是目标明确的向着安置朝臣的院落而去,便似早已得到吩咐办不做理会。
谢宴之循着谢家血脉的痕迹径直往前,遇墙翻墙,遇水踩水,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达了江家人居住的院落。
在哪儿呢,如同猫捉老鼠,进了庭院,他反而放缓了速度,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后,甚至很有礼貌的敲响了主屋的大门。
“谁啊?”有些不耐烦的男音从里面传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谢宴之眼底毫无征兆的翻涌起浓雾,恶意化作狂澜沸腾起来!
他再也无法保持原本的冷静,而是像一个完全失控的恶鬼那样,毫不犹豫的笔直穿过了面前这扇大门。
屋里只有一个活人——是冯二!
一见到他,谢宴之的目光就死死的盯住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之前感应到的谢家血脉并非来自活人,而是源于桌上的三个泥娃娃。
“谢宴之!”冯二认出了他,先是惊喜的呼唤,但紧接着反应过来,并察觉到了空气中隐隐的不详,恐惧渐生。
室内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片昏暗中,光线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一样,原本还算正常的谢宴之更是已经完全被黑暗包裹起来了,那是阴气高度活跃的表现。
想到庄子废弃前那些死去的下人,冯二咬着牙,色厉内荏的吼道:“别以为成了鬼就能为所欲为!这里可是天子的行宫,在这儿杀人你就不怕被镇魔司的大老爷打得魂飞魄散吗?!”
周围的气温在迅速降低,一层薄薄的冰霜凝结在所有潮湿的角落,包括活人的口鼻和须发
“杀……杀……复仇……复仇啊!”谢宴之嘴角浮现出血痕,额头出现伤口,那是他当年的死状,同时,黑暗里传出模糊不清的怨毒嘶鸣,如同失去了语言能力的真正恶鬼那样。
冯二口鼻开始流血,然后是喘不过气的强烈窒息感,脖子上出现青紫的勒痕。
仿佛是死亡的走马灯,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既有自己当年是如何被江尚蛊惑下手导致心上人与自己决裂,又有那时一身红裙的谢宴之眉目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