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花城郡治下的其他地方,周县并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声。
它很小,整个县城范围既没什么使人耳目一新的景色,也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名人,足够平平无奇。
不过对被困了太久的谢宴之来说,这片故土业已深深刻在记忆里。
“这里是集市街,每日都有早市,日常所需基本都能找到。”他挽着时重的胳膊,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简单介绍。
时重看他神色恍惚,似怀念似怨怪,便将人揽着怀里轻拍背部,转移话题的温声询问:“有什么酒肆吗?我朝食还没用呢,况且你如今有了实体,也很可以尝尝正经的餐食。”
“啊,往这边走吧。”谢宴之回过神,拉着人快走几步,到了一处巷子口停下脚步:“我记得米仓巷这边几个吃食摊子都是家传的老手艺。公子您难得来,或可试试,不逊色外头的寻常酒肆。”
到了这儿,他就不再刻意自谦称“妾”了,眉眼更有着不自知的怀念,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看得时重轻轻勾了勾唇。
“师傅来两碗葱花馄饨,一碗不要放辣子。”
“好嘞,马上来。”
一盏茶后,两人陆续吃得差不多了。
谢宴之戴着面纱,用餐时为了掩饰异常掀起少许,此时喝下最后一口汤,动作间露出了格外水润的红唇。
——突然就理解了秀色可餐这个词的含义。
迎着对面的视线,谢宴之不自在的放下面纱,压低声音嗔怪:“公子在看什么?”
时重没说话,只是笑,笑意格外柔和,隐有星光烁烁。
谢宴之更不自在了。
他扯了扯面纱,几乎是慌乱的起身,边走边道:“我去边上买点。”
不多时,美人重新回来,端了两份相邻摊子卖的豆腐脑,轻轻放桌上,显然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了,柔声曼语:“公子尝尝吧。”
“好啊,我这就尝尝这豆腐……脑。”
时重停顿了下,最后一个字又蓄意放轻,换来谢宴之闷声低头,仿佛这碗豆腐脑不吃完就不准备抬头了。
他也不失望,唇角的笑意反而进一步加深。
不过可能是调戏得太欢快,不知不觉有点过了,之后谢宴之真就一直没抬头。
时重遗憾之余,又觉得他这样也颇为可爱,以至于连口中放了腌菜的咸豆腐脑都生生吃出了甜味。
两碗“甜”豆腐脑吃到一半,两人听到几个本地食客在旁儿闲聊。
“跟你说啊,前段时间的古怪天气肯定是有妖怪搞鬼,我有亲戚在县太爷家里做厨子,他告诉我说有郡里镇魔司的大人过来我们县了,要对付的是一只成了精的超大假胡须,谁能戴上谁就是美髯公。”
时重:???等一下??!!
是谁说的?脸上的胡子……胡髯还能成精???
谣言的传播虽荒诞,差点让人被口水噎死,但镇魔司这个关键词一出,他和谢宴之还是不由放下了汤匙,正色的竖起耳朵。
“唔哈哈哈……什么胡髯,还有美髯公成精,尽瞎说,前头不还是县太爷的女儿回乡省亲嘛,怎么现在又变成镇魔司的大老爷了?”有人捧腹大笑着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镇魔司的大老爷来我们县当然是要有人陪着,谢娘子她男人是郡里的大官,这回就担了这桩事儿,和那些大老爷有了交情就相当于镀了一层金,以后前途远大着呢。”
“那谢娘子真不愧是县太爷的女儿,眼光可真好啊,她嫁过去的时候,那官老爷还是个书生呢,如今不仅当了大官,家里连个小妾都没有养。”
后续还有交谈,却是换了个话题,时重也没有继续关注,盖因他发现食客们说出前面那些话的时候,谢宴之神色变幻,气息略沉。
一开始没意识到,但此刻再稍一联系,他自然而然的联想到“谢”这个不算少见的姓氏上,或许,燕燕他便是出生于周县县令的这个谢家。
许是朝阳正好,时重心中一动,左手就从桌子下悄悄伸到谢宴之那边,掌心扣住了他的手背。
谢宴之回过神来,目光微软。
……
不久,一碗豆腐脑成功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