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像是播放了某种画面,蒋学义就站在骄阳和繁树之下,他依旧面无表情可眸中的亮光微微触动泛亮着,那样的声音传入耳中,循环播放许久,“你稍微低头,我就能吻住你的嘴唇。”
爱不是让人处于恐惧和慌乱中,爱是被人解读身体的每一处。
徐任想到刚刚那个画面,心脏抽了一下呼吸喘不上气。他瞳孔失焦,眼前的环境逐渐逐渐模糊,就连教练叫他的名字签字,徐任也是充耳不闻。直至站在他旁边的人推搡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慢慢回过神。
教练拿着文件夹递给他,语气不急不躁,“喊你几遍儿了,你自己看看昂,到时候把这个带回家给父母签字。”徐任接过文件夹,看到上面赫然印着“报名详情表”不等徐任说话,教练用圆珠笔指着那行字儿。
“可不要想走体育就能在学习上偷懒,你要是文化过不了,你照样也不能考上个好大学。”
徐任握住那张白纸,只要签下字所有的结局都不会出乎意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不准备和任何人说,他深知自己在皖平市仅仅是余晖般的存在结局早已捏定,可他偏不想出国他想要试图改变轨道。
徐任在看到蒋学义深陷困境中,仿佛在镜子中照到自己的脸,想起那些让自己背负千斤重压力的话语,可如今自己早已解脱。
“我徐江怎么能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儿子!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别再想回北京!我告诉你,你想翻天?就算天王老子站在你那边,老子也能一手遮天!”
“都是我跟你妈小时候宠惯你了,无法无天了!你这样,将来怎样才能继承家业!”
“打篮球多么危险啊,万一有个闪失…爸妈就你一个儿子,小任你生来就是要享福的,作个好孩子继承你应有的一切。”
就是要这样,留在这里,陪蒋学义参加高考,为他获得新生庆祝成为自由的自己,用自己的生命去解读他的难言之隐。
徐任点点头,不再说话。教练清了清嗓子,指挥着所有体育生往塑胶跑道上站,粗犷的嗓子喊道:“先跑几圈热热身子,老成员带带新成员。”随之口哨声,像手枪的硝烟钻进所以有人的耳朵中。徐任一股脑往前冲着,甩开了一堆人,他跑在前方,跑在风中,拥抱着一切。
黑云瞬间席卷正片天空,弥漫着翻滚着正张开獠牙。冷风袭来,吹刮了整条街道的银杏叶,金色落幕传来锋利的寒冬的怒吼声。顿时雨珠落地,汗珠同时混入,天空窸窸窣窣下起小雨。
蒋学义凝望着窗外的雨滴,他回过神又朝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轻轻瞥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等到快要放学了,还是没有见到人影儿,他从武悦嘴里得知体育生要训练到六点半才放学。
他从书包里抽出折叠雨伞,又撕下一张满用铅笔是草稿的纸,用黑笔在上面工整利落的写下几行字。
下雨了,记得打伞。放学我自己先回去了,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我还是想和家人一起过,如果你还生气的话,那今晚下楼找我。
在这几行字儿的最后,为了防止徐任理解错意思,他还专门添上一个微笑的小表情。写好后折起来,和那把蓝色格子的雨伞一起放置到徐任的桌面上。
铃声响起,蒋学义本想等曹乐阳一起出校门。随着分针慢慢的转动,蒋学义背后的脊椎骨每分每秒都在疼痛。他有些无奈的抬头看墙上的钟表,发了条信息给曹乐阳,就准备提起书包走人。
刚准备走,黄俞浩就一手提着铲子一手拿着扫帚,他有些诧异在这个点儿还有人在教室,“你怎么不走啊?外面的雨下挺大的,你要再不抓紧时间走,都没办法回去了。”
“我正准备回去,我刚在等曹乐阳。”
黄俞浩轻轻嗤笑一声,他把清洁工具一一归整到柜子里,摇摇头,“他被樊菲菲抓到办公室里背英语作文去了,你别想着等他了。”
蒋学义这才想起来生物课下课后曹乐阳就被人叫走,原是被叫去背书了。他和黄俞浩道谢后,转身离开,转角间和胖子打了个照面,他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隐隐约约地听到黄俞浩在大声嚷嚷说话。
“风大的很呐,你别把后窗关上了,透透气儿。咱班臭气熏天……”
风吹过,纸张轻薄如翼顺着风的路线滑翔,直到地面。
“这他妈还有垃圾!胖子你到底会不会扫地,你都连续罚三星期了,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塑胶跑道上站在十来个人,都在那里嚷嚷叫喊着下雨了别跑了。教练丝毫不给好脸色,冲着他们一顿臭骂,雨滴无情颗颗落在脑门处,托着雨大好让他们有休息时间。
徐任想到这么大的雨,蒋学义也不知道走没走。如果没走,就让司机过来送他回家。他立刻询问一圈人问有没有带雨伞借用一下,此时一个身材干柴似的小伙子像是特意准备好的般,伸出手就借给了徐任一把黄色雨伞。
小伙子笑眯眯着眼睛,“拿去吧。”
徐任毫不犹豫地接过雨伞,轻声说了谢谢便冒着雨迅速地跑到大门口处。远远的他看见蒋学义用校服外套盖在自己头上遮挡雨,“蒋学义!蒋学义!”直逼近时,蒋学义才蓦然回首看。
徐任的训练服淋得透透的,他额前的头发丝儿黏糊在一块儿滴着水,他喘着粗气,冷气慢慢从嘴巴里蔓延。蒋学义第一反应是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试温度。
“你的手好凉…”
徐任毫不在乎自己,漆黑的眸光紧紧盯着蒋学义的脸,徐任微蹙着眉头,“拿着。”他把手中的伞塞到蒋学义的手上,“雨很大,你在大门口等着吧。我打电话给司机,让他过来接你一趟。”
蒋学义快速撑开雨伞,他把雨伞往徐任的方向倾斜,雨滴拍打在伞面的声音很响,所以蒋学义只好凑到徐任的耳边说话,“不用,隧道那边下雨不好过小车!我自己去坐公交车好了。”
徐任抿了抿嘴唇,正想再说些什么,被身后的人打断了思路。蒋学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你快回去吧,他们在叫你。”
“好。”
蒋学义点点头,久久他蹩脚的地说:“下次不用给我送伞了,你自己都要着凉了…”或许觉得尴尬,他又迅速补充一句,“作业我都替你整理好放抽屉里了…我先走了。”
徐任没再吭声黑沉沉的眸光依旧注视着自己的脸脸上闪过几丝不悦,几秒后,他转身又匆匆的跑回去也没再回头看。走出校门的蒋学义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忘记和徐任交代了教室桌子上放得东西,但又想他训练完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便没再多想。
厕所的某个阴暗的隔间里,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嗯,他出去了。是把黄伞,你们自己注意着。好,我知道。”
电话那边又传来声音,“是徐任吗?确定吗?”
“是,我亲眼看到他跑去大门口的。”
蒋学义撑着那把黄伞走过人行街道,口袋里的手机不停的响他只好停住在巷子口,拿起解锁屏幕发现是繁响发来的信息,正准备回复时,自己瞬间失重那把黄伞和手机顺势掉落在地板上。双手突然被捆得死死的,几个人强行把自己往小巷子里拉。
正当蒋学义拼命反抗时,一个大块头直愣愣地一拳捶到了蒋学义的后背上。
那一刻粉碎性的疼痛如食肉的异虫啃食着后脊椎骨,疼得蒋学义喊出声疼得面部扭曲挤出几滴生理泪水。又猛得把他推到在地,脊椎骨再次受到猛烈的撞击,疼痛让他张口大口喘气,呼吸困难满眼是绝望。
雨下得特别大,他看不清人脸,他也摸不清这里是东南还是西北。
“这够不够给他看教训!?”
“到时候给青莽哥汇报…”
他倒在地上,拼命的握住头部保护自己,蜷缩着身体,经过一阵毒打。他苟延残喘的趴在麻布袋和一堆废纸壳儿上,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忽然他听到远处手机铃声滴滴答答的响起眯起了眼睛,他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可是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了。好疼,像别人活生生得抽出筋骨。
他还要回家,要回家过生日。
他还有话要跟徐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