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鸣上身赤|裸,伤口暴露在移动的无影灯下,外科大夫正在缝合,看到冯悦然进来抬头打了个招呼。李昀皓抱着染血的衬衣站在一边,他晃动身子想和冯悦然打招呼,被她轻描淡写地略过。
路莹站在一边,眼睛紧盯着医生操作的缝合针,嘴唇被咬的没有一点血色。她双手绞在身前,染了血,还在微微颤抖。
冯悦然叹了口气,站在她身边,捏了捏她的手臂,“没事的路莹,伤口不是很深,会愈合的很快的。”
路莹这才发现身边站了人,她转过头,“冯姐。”
“嗯,没事,”冯悦然又拍了拍她,“李昀皓说你摔了一下,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跟我去检查一下?”
“……我挺好的,”路莹低头,看到手上的血,又是一阵心惊。
陈越鸣小臂上还有几道伤口,留下了很深的缝合痕迹。刚才大夫询问病史,他只是说骨折过,医生触诊后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了句功能恢复的怎么样。
陈越鸣说不影响正常生活。
演员受伤是很难避免的事情,路莹自己也留下过不少伤病。但他的每一道伤口都让路莹觉得心惊。想到之前和许笑升遇见的时候,他煞有其事地提过陈越鸣曾经骨折的事。在加上刚才在路上,陈越鸣对自己说不用太过担心,自己受过比现在严重很多的伤……
又一针下去,伤口漾出一股鲜血。
路莹终于看不下去,“……我出去,买瓶水。”
她转身推门就走,冯悦然本想追上去,被李昀皓拉住,“你让她自己待会。”
“嫂子,”陈越鸣却忽然抬头。
他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嗓音也很沙哑。虽然缝合之前打了麻药,但因为创口太大了,疼痛依然很强烈。
陈越鸣:“还是麻烦您去看看路莹吧。她……衣服穿的太薄,怕她出去乱跑。”
冯悦然回想了一下路莹的穿着。
只记得一条长裙和袖子上破了口的西装外套——她不会就穿了这点东西吧?!
“那你在这照顾好小陈,”她转头给李昀皓扔下一句,转头就走。
诊室门刚刚关上,陈越鸣长吸一口凉气。
医生在口罩下呵呵笑了一声,“小伙子挺能忍啊?”
“忍者,”李昀皓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嘶……”陈越鸣扭头憋泪,“我要是再喊两声,我看路莹恨不得把脑袋揪下来赔给我。”
“要我说你这右胳膊真是多灾多难,”李昀皓撇嘴,“上回不是就差点残了吗,这回又添一道。”
先前的那次骨折……
陈越鸣闭了眼,不欲回想,那漫长的疼痛却猛地弹出来,纠缠住他的神思叫人动弹不得。
桡骨远端粉碎性骨折,再加上肱桡关节处的开放性骨折,他经历几次手术,又不幸遭遇术后感染,导致不得不取出用于固定的板材重新手术。治疗和康复持续了接近两年,右手的失能让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两年的时间。
“你上学的时候可是篮球王,”李昀皓直叹气,“那次之后有多久没打过球了?这两年好不容易好一点了,又——”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陈越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李昀皓闭了嘴,没一会儿又嘀咕了一声,“我就是觉着你谈个恋爱搭上的有点多。”
“连你也觉得是因为路莹?”陈越鸣凉声道,“要是今天站在路莹身后的是你,眼看着有人捅她,你能无动于衷?”
“那我……”李昀皓哼哼了两声,的确——他也不能,而且他可没有陈越鸣这种满心都放在路莹人身安全上的气量,如果换成是他,这会儿进医院的就该是行刺那人了。
陈越鸣:“而且我俩也没谈恋爱。”
“你就是——”李昀皓瞪大了眼,“什么?”
如果这都不算爱???
陈越鸣长叹一口气,心道他的路怎么就这么难走?每次有一点点进度,就总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股子阻力,把路莹往远处狠狠一推。
等到处理完毕,两人结伴离开诊室,李昀皓才终于憋不住在他耳边问,“我真弄不明白,路莹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陈越鸣冷眼看他。
两人带着妆发,好在有李昀皓经纪人拿来的厚外套简单包裹,才显得不那么显眼。
李昀皓:“从上学那时候就是,涮了你一通,给你弄的跟丢了魂似的,现在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这样?”
直到推门走进空旷的楼梯间,陈越鸣才回了他一句。
“你对冯大夫不也这样吗?”
“那能一样吗?”李昀皓道,“我对冯大夫好,冯大夫也对我好,我俩那是相互的——你呢?你追路莹跑,路莹就躲,人家到底看没看上你都没弄明白,你就一脑袋扎进来了?”
陈越鸣看了他两眼,他心道路莹对我也挺好的,她现在这么想跑其实就是自认为对我好的一种方式——这话怎么说口?他叹了口气,“跟你说不清。”
“这有什么说不清的?”李昀皓纳闷了,“你死缠烂打的,你都快把命给她了,你看她能因为感动给你个名分吗?陈越鸣,兔子还不吃回头草呢,你堂堂八尺男儿,为了一个女人你频频折腰,我真看不明白你现在。”
陈越鸣终于被他说恼了,“那是我喜欢的女孩,我就愿意让她好好的,跟回不回头没关系,我就是看着她好我就开心,我就乐意追在她后边,我就是见着她我就脸红心跳血压上升,我就是控制不住喜欢她,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两人说着转向上一层,话音刚落,抬头就看见最上面一级坐着一个女人,裹在一件奇丑无比的外套里,却难掩她明艳的面容。她手里夹着烟,眼神呆愣,内涵泪光。
“……路莹。”
李昀皓尴尬得头皮发麻。
“……嗯。”
路莹吐出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