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终是其中一个小跑入内,不多时回转,跟着一个月白绸直裰的中年人。那人手持着羽扇,还未到辕门就大声呵斥:“使者到此,小子安敢无礼!都给我退下!”
及至到了孟嘉面前,众人已收了刀枪,他拱手笑道:“鄙姓郅,单名一个焘字,忝为此处军师,受将军命特来出迎,未知使者到来,手下人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使者宽宏大量,莫与他们计较。将军已等候多时,请。”
观此人,面皮白净,体格敦实,双眼透着阴毒气,即使一笑,也是皮笑肉不笑。说话虽然客气,眼里却始终没有任何真诚态度,看着孟嘉的眼神,就好像看一头待宰的肥羊。
孟嘉也拱拱手,假笑:“郅军师客气,请。”
被带入营帐的一路上,孟嘉都在漫不经心地东瞧瞧西看看。郅焘见她模样,笑道:“在下看来,使者年纪不大,如此年少,敢问在恒安有何官职?”
孟嘉反问:“能做长公主的私使,又有胆子闯这龙潭虎穴的,军师以为,我会是谁?”
郅焘一怔,随即惊讶道:“听闻京都长公主有一表妹,出自常怀郡王府,武勇过人天下奇才,破格拔为武官,莫非阁下就是常怀郡王之女,甘小将军?”
孟嘉但笑不语,片刻才指指前方营帐,道:“军师,想必是到了。”
郅焘见状,遂也笑道:“请。”
进了帐,孟嘉才见里面守卫比帐外只多不少,中间一张大案,案后坐了一人,脸孔硬朗,鹤目凌厉,身形壮硕,黑甲威武,束着红抹额,一角衣架上挂了雪缨兜鍪。论相貌虽说不上俊朗,却胜在杀伐里浸淫日久,别有两分豪气。
孟嘉估摸着这里不会再有别人,遂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武将军,在下受命,特来与将军商讨议和之事。”
见武湘君看着她不说话,她遂也直身站着,含笑相视。
被武湘君盯着,就好像被一匹狼视为猎物,孟嘉头皮都要炸开了。
但此刻,越是怕,越是要装出不怕。
片刻,他说了第一句话:“带下去,砍了。”
孟嘉:……
两个卫兵异口同声应道:“是!”随即上来扭扯孟嘉。
“慢!”孟嘉被扭住双臂,却连头也未回,定定看着武湘君,“将军何意?”
武湘君也盯着她。
要不是时机不对,其实孟嘉很以为他们此时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那两个卫士也没了下一步动作,似乎是等着武湘君再次发令确认。
僵持了一会儿,武湘君突然嗤笑一声,傲然道:“恒安无人了吗?竟派一个女人来羞辱与我!要是没有议和的诚意,本将军不介意等打下了桂州,再考虑要不要和朝廷议和!”
找茬儿嘛!
孟嘉了然,症结不在她是男是女,也许原本武湘君搭好的台子另有一出戏唱,没想到是来人是个女子,且是个单刀赴会的女子,让他有些错愕怀疑,临时改了戏。
都一样。
孟嘉不以为然,随口道:“朝廷贤士千万,用人不拘一格乃大国风度,将军却以男女定人高下,未□□于下品。”
一旁护卫立刻呵斥:“大胆!”
孟嘉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只是注视着武湘君,微微笑道:“胆子不大,我会来这里吗?”
武湘君拍了拍掌,赞她:“说得不错,果然配做泽国使者!”对着她的方向挥了一挥手,又指指一旁的椅子,“说说,你带来了什么条件。”
如孟嘉所料,那两个卫士果然放开了她。
孟嘉看看左侧,单手捞起椅背,放在武湘君对面,方才落座,先赞了一句:“武将军好气量。”随后又道,“实不相瞒,殿下愿将岭南节度使之位付与将军,至于将军部下,若有愿意回乡者可以安排他们返乡,重新授田,若有愿意留在岭南的,也可以随着将军安置,编军入册,如有家人,也可以接到岭南一处团圆。至于此前时将军的余部,就由将军安排,抽出一半随其军中将领返还京师重新编入右武卫府,另一半随将军驻守于此,归将军统率。这样,想来于将军安置岭南更多有裨益。”
武湘君笑道:“不错,条件果真丰厚。”转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又从底幽暗,慢慢加了一句,“但实在是干脆得让人难以相信。”
孟嘉低头一笑,解释道:“将军不必疑虑,殿下只是希望,日后若生变故,您能记得她这份情谊,休要辜负故人才好。”
“就这样?”武湘君大笑两声,“恐怕不止吧!早就听说那个女人十分厉害,能在定王眼皮子底下把持朝政,她手上现无我的把柄攥着,会就这么向我低头拉拢?如果我利字当头,她也束手无策,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