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议定?
孟陶顿了顿,平静地看向对方:“大人何意?”
苏瑷冷冷一笑:“我要今夜与二小姐单独详谈此事——”
“胡言乱语!”孟老爷“砰”地一掌拍上桌子,怒道,“苏瑷!你不过一方小小县令,焉敢如此!”
这分明是要——
瞧见孟老爷怒火满腔气红了面孔,苏瑷反而坐下了,顺手一捋衣袍褶皱,似笑非笑道:“孟员外息怒,若非有十分的把握能配得上二小姐,我怎么敢贸然如此呢?眼下山匪来袭,是因为府上家大业大又不曾与官府有来往的缘故,若结了这门婚事,匪贼必然畏惧官府而可即日退去,二小姐得了我这个夫婿,我得了二小姐这位贤妻,自然是皆大欢喜。如今形势紧迫,常言事急从权,要表一表结亲的诚意,今日也只好委屈二小姐一时,今日过后,自然是要为二小姐将三书六礼悉数补齐。二小姐,您说呢?”
孟陶静得很,除了脸色更白了些,倒也未现出什么异样。听见苏瑷询问,她抢在父母面前回道:“大人好盘算,只是如此,恐于礼不合,有伤大雅。大人从人甚众,民女虽则无有拂逆之意,终究是大家之女,须得奉廉知耻。虽则现今与大人做不得……眼前夫妻,只要我三弟能平安归来,待山匪退去,民女愿将繁文缛节尽数省去,尽早成就大礼。大人意下如何?”
孟老爷和孟夫人齐齐看向二女儿,欲待说什么。那边苏瑷听见孟陶松了口,却紧接着笑道:“还是二小姐更知道为自己的终身考虑些。”
孟老爷冷了面色,看着二女儿肃声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回房去!”
孟夫人也拉着女儿双臂,声调暗淡:“陶儿,听你爹的话,回去。这里不是该你说话的地方。”
孟陶半转过身子,被母亲硬拉着走了两步,后面苏瑷忽然开口道:“二小姐留步。”
绯色身影骤然一顿,听见炭火“噼啪”炸开的细微声响,不多时就有一个黑影在她身侧眼前渐渐拉长,手上拈了一个什么东西从左肩处递过来,孟陶下意识地偏头一看,劈手夺下。
是枚扳指,南玉质地,碧绿的外壁上刻了一朵线条稚拙的荼靡花。
材料说不得贵重,孟陶握着它,指尖却抖了起来——这是孟瑛的。
孟瑛十三岁的时候,打碎了一件南玉雕件,那玉件有些来历,因此事孟瑛险些招了父亲一顿打。事后他不知怎的,拣了碎片里稍大些的的一只桃子,叫人琢了这样一枚指环。素日无故,从不离手。
却叫苏瑷拿来了。
孟陶攥着荼靡指环,怔怔地看了一眼母亲,微红了眼睛。
苏瑷见她不语,遂主动道:“看来二小姐果然认得,你我之事,三舅弟乐见其成,我忧心府上不信,特意向三舅弟讨了它来。雪天难行,从拿到这件宝贝,我一路小心保存,生怕摔了碰了,伤了二小姐的心。见到此物,二小姐可愿意了?”
摔了……碰了……
勾起前话,这分明是要挟了。
孟陶抬眼看向他。其实苏瑷长得说不上丑,但在这夜里,狭长的丹凤眼里闪着精光和狠毒,配一张枣核脸面,银冠银带束着乌发,瘦削修长的身板高出孟陶很多,立在身前,似一条毒蛇对她和孟家吐出信子。
她没有别的选择。
孟陶不看他,但轻轻道:“大人且先请往下处,容我梳洗一番与父母说两句话,自去与大人议定婚事。”
苏瑷似乎很满意这个答复,伸出手拍了拍孟陶的肩膀:“二小姐是个明白人,在下恭候。”
苏瑷出门去了,外头自有人引路。
孟嘉走出来,脸色已如外头的天色一般阴沉,冷笑一声,道:“好个狗官!”
“胡闹!”孟老爷看看孟嘉,又看看孟陶,“一个偷听父母与外客谈话,一个擅作主张要与人无媒苟合……这就是我教出的两个好女儿!是何经义教你们如此行事!”
孟陶立刻跪下,垂首:“父亲息怒。”接着,抬眸瞥了一眼小妹。
孟嘉立刻不情不愿地在姐姐身边跪下,敷衍:“父亲息怒。”
孟夫人扶着丈夫坐下,转身对两个女儿道:“都起来,这样的时节岂是跪着玩儿的?”
孟嘉立刻起身,想把姐姐一并拉起来,孟陶却铁了心跪着。孟嘉也不强求,遂对父亲道:“爹,二姐想必是缓兵之计,如今是在我们家里,岂由得一个外人拿捏?要不,派些人送二姐走吧?”
孟陶淡淡笑道:“小五,你要我看着你三哥丢了性命?”
孟嘉撇撇嘴:“三哥命大得很,好歹我们家也是江南大族,我就不信那个狗官真敢把他怎么样。你只管走,剩下的事情——”
“剩下的你要怎么样?”孟老爷顺了顺气,听小女儿口气,冷声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