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姓氏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汪精卫也是姓汪,当年李白还写诗赠汪伦来着……酒德麻衣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联想委实牵强。
下楼后,汪易尘正靠着柱子等她,两人一起来到隔壁的吊脚楼,上二楼直接就是饭堂,差不多占了二楼一半的空间,房间里摆着几张方桌和条凳。
隔壁厨房锅铲翻炒声中,断断续续飘来几句闲谈,说的应该是当地土话,哪怕酒德麻衣再怎么阅历丰富,也没有全面到连这种小语种都懂。只能听出声音清亮,尾音带着俏皮,明显是少女。
资料中,阿贵名下有两女一子。说话人的声音音调略有不同,似乎两个女儿都在厨房帮忙。
作为专业的行动人员,进入任何一个空间,观察出入口,监控,人员分布和视野盲区都是优先事项。这个空间方方正正,所有陈设都一览无余,一秒后两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定格在了墙壁上。
他们的停顿十分短暂,难以发觉,汪易尘率先朝一张桌子走去,还帮酒德麻衣拉开了条凳。两个人的神色都平静如常,坐下来的时候酒德麻衣不经意地微倾身子,垂下的长发遮挡了半张脸,两个人快速交头接耳,用气音说话。
“墙上的照片,你是特意想让我看到的吗?”
“相信我,这个情况在预料之外。只能说调查并不能完全面面俱到。”
“看来你也认出了照片上的人,陈文锦,你们为什么关注她。”
“这很复杂。”
汪易尘坐直了身子,结束了这个快速而短暂的交谈。
谈话的焦点正是墙壁上的相框,相框长宽在六十公分左右,里面夹了很多张黑白相片。在其中一张黑白合影上,酒德麻衣看到了一个很有些熟悉的人物。
陈文锦。
不久之前她才看过此人的照片,时间点是1984年,西沙海底沉船墓考古项目,是那支失踪考古队的合影照。
零之前黑了吴邪的邮箱,打包的文件里就有这张照片。等到苏恩曦得知陈文锦再次现身,并且留下指向塔木陀的线索之后,她们又把这张照片翻出来研究。
如此重视当然是为了路明非,他也要和裘德考的队伍前往塔木陀,作为关键人物的陈文锦自然是调查中的重点。除此之外,这支队伍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进行背景调查,排除不稳定因素。
老头倒是挺配合,提供了所有人的资料,大部分都是和他的公司有固定合作的人,或者本身就是公司的雇员,省了审苏恩曦不少功夫。
但在陈文锦身上,调查遇到了困难。这本该是以月或者年来计数的工作……她失踪了二十年,曾经工作的研究所几经搬迁,旧档案多为纸质资料,每次搬迁都会有档案失踪,实在难以追寻下落。追查更是难上加难。
至少苏恩曦还没查到,陈文锦也曾来巴乃。
队伍里还有两个家伙也是背景模糊,一个是老板很感兴趣的张起灵,另外一个连真名都没查到,只知道他在道上的外号叫黑瞎子。倒斗界还有个什么“南瞎北哑”的说法。既然能和张起灵并列,这个人也得打上一个重点关注的标签。
两人都是阿宁请来的外援。再加上不明立场的夏弥,失忆的楚子航,还有时不时神经刀的路明非……这支队伍可真是仙之人兮列如麻。
更别说,去的路线又要经过广大的戈壁沙漠,苏恩曦真的担心这支队伍出问题,老板发疯怎么办。
汪易尘和酒德麻衣又聊了几句,这次是正常的音量,汪易尘介绍巴乃,麻衣则兴致勃勃地说第一天打算去梯田写生。
几句话之后,汪易尘说着去厨房帮忙从桌子旁边消失,厨房中很快响起了大声的方言交谈,听语气推测是下来相互推让客气,没一会儿,一个脸蛋圆圆笑得很甜的小姑娘就从厨房里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一盘是青菜,一盘是煎鱼。
饭堂里很快热闹起来,几分钟后,桌上摆上了七菜一汤,小塑料杯倒满当地的甜酒……五个人围着一张方桌落座,阿贵,汪易尘,酒德麻衣各坐一边,两个女孩坐在同一条长凳上。
这两个女孩应该就是阿贵的两个女儿,但资料中说他还有一个儿子,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出现?
酒德麻衣没有提问,这不是她应该知道的内容,只是把这个情况记了下来。然而饭桌上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过渡到汪易尘恭维阿贵两个女儿培养得好,没等旁人开口,阿贵就自动说起了儿子的情况。
孩子似乎是有身体疾病,平日里就待在楼上的小阁楼里不下来,吃饭也要送上去。
男人略带苦闷地说,这样下去恐怕连老婆都讨不到,汪易尘就说怕什么呀,到时候让你的女儿招上门女婿……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吧嗒吧嗒聊到饭局结束。
结束之后,汪易尘噌地站起来也要去厨房帮忙,被阿贵拦着,说你是客人,这不像话。两个女孩笑眯眯地收走了碗筷,大女儿还拿了新的塑料杯,用热水瓶给每人沏了一杯茶。
三个人喝茶又聊了一会儿,主要聊的是汪易尘和阿贵,聊聊工作聊聊生意。麻衣还和老板说好,明天早上让他的女儿带路去梯田。
两个人都没有问照片的事情。
酒德麻衣不着急,耐心是干这一行的一大美德,从相框的情况来看,这些照片已经在里面保存了很久,想必不会突然消失。
消失了也无妨。
她已经看过这张照片,记在了脑子里,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手绘一幅。若是有人拿走照片反而是狼人自曝。
有的时候不怕敌人出招,就怕他们按兵不动。最让人紧绷神经的,恰恰是箭在弦上的时刻,因为不知道瞄准了谁,又在什么时候发射。
快八点的时刻,汪易尘突然一拍大腿起身要告辞。
阿贵热情地挽留他再住一晚,他说着什么凌晨有新副本上线公会要开团没他不行之类的话,成功让阿贵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急急忙忙地冲下楼开车走人,这个年头还没有喝酒不开车的说法。
阿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慨,这小子小时候就皮,长大了也没个定性。
酒德麻衣心说这家伙妥妥也是一个好演员。
从汪易尘对照片的反应来看,他此前应该没有真的来过巴乃,所知全靠资料。可他坐在阿贵面前聊了一个多小时,后者愣是没察觉他的伪装。
这边酒德麻衣告辞回房间,顺便用卫星电话给苏恩曦通报了一下情况,让她先调查一下过去陈文锦有没有在巴乃附近进行过考古工作。
另一边,汪易尘风驰电掣地开着车,赶回上思县时刚过十二点。
他赶往会合点,路边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汪易尘下车,没有熄火,立刻有人代替他坐上面包车的驾驶座。
面包车驶离,交接的过程不到半分钟,汪易尘跨步上了黑色轿车后座,轿车中已经有了三个人,司机,副驾驶,和后座。副驾驶正是那天开来面包车的小东。后座是一个寸头男,眼神凶悍,鼻梁还有旧伤。一身黑色的短袖搭配工装长裤和战术靴,短袖绷紧,大臂露出遒劲的肌肉,气质分外危险。
他看到汪易尘,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头儿,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很郁闷么?”汪易尘瞟了他一眼。“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就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