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回到这个地方，一下子触发了太多的回忆，陈文锦脸色有些苍白。她看向吴邪，眼神是后者看不懂的复杂：“我只能说，你看到就会明白了……”

“管他什么蛇神不蛇神，爷爷这一回可是做足了准备，子弹炸药都管够！”胖子拍着身上的步枪，大咧咧道，“好叫它知道，时代变了。”

“那待会儿你来打头阵？”夏弥笑盈盈地看着他。

“当然——”胖子顿了一下，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嘘……”夏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却看向路明非，“师兄，你听见了么？”

好似一阵阴风吹过，路明非顿时背后发毛。但他清楚夏弥绝不会无的放矢。

流水声在地下洞穴中回荡形成嘈杂的背景音，路明非闭上眼，极力摒弃周围的嘈杂声，他不知不觉进入了龙血觉醒的状态，感官成倍地放大。他努力地分辨着每一丝杂音。渐渐地，一声细微而深沉的韵律钻入他的耳中，起初模糊不清，像是地底深处涌动的暗流。

扑通——

路明非骇然地睁开了眼睛，那声音隐藏在流水的背景中，像是低沉的鼓点，等待几分钟才能听到下一声，就这样以极慢的节奏打着节拍。路明非莫名地汗毛直竖，随即差点原地跳起来。

他知道这声音是什么了……是心跳声！

路明非警觉地环顾四周，异常的心跳信号在执行部的任务中，往往也可以作为判断龙类存在的依据。他直觉地想到了陈文锦所描述的蛇神。

路明非紧张地表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平台上一下子安静下来。黑眼镜和张起灵也跟着闭眼聆听，没过多久睁开眼，互相对视，表情都凝重起来。路明非已经放下了背上的长方形匣子，这个东西他自进入塔木陀就不曾离身，胖子此前还怀疑过这里面是不是装了类似重型狙击枪这样的杀器。

“等等。”张起灵低声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伸手按向盖板，手下却感觉到了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匣盖自动弹开，如同扇面一般铺展，七柄刀剑像是灿烂的孔雀尾羽映入所有人的视线，暗金的光芒在刀身繁复深奥的花纹上流淌。杀机如同水流铺开。

刀剑嗡鸣铮动，似乎随时都能够破空飞出，众人莫名从其中听出了跃跃欲试的意味。

“我滴个乖乖，这玩意儿怎么跟活的一样。”胖子喃喃地说。紧接着，他马上话锋一转，“这要上拍卖，能值多少钱啊。”

路明非原本肃穆的表情差点因为这一句话破功。

“七宗罪”的活跃表现让路明非微微皱眉，他还没有进行以血唤醒的步骤，然而刀剑却反常地兴奋。暗红色的花纹浮现在匣子表面，刀剑兴奋地震动着，但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脱离了金属蜂鸣的程度，更像是……心跳。

七把刀剑，七种不同的心脏，重奏一般回响着。

路明非终于知道张起灵为什么要阻止他了。“七宗罪”打开的时泄露的暴躁杀机，就像一个开怪信号，惊醒了黑暗中沉睡的生灵。原本低沉缓慢的鼓点一下子强劲起来，节奏越来越快，心跳声越来越明显，未知的存在正在飞速醒来。

很快，就算没有张起灵这样敏锐感官的人也能听见了。

咚咚……咚咚……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都听到了那逐渐加快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强烈的震感，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跟着颤抖。除了夏弥，女孩左右张望着，好奇的表情像是正在玩探险游戏。对此时此刻的她来说，也许世界真的是一个游乐场吧。

“找到了。”夏弥的视线定格在一个方向，目光穿透了黑暗的空间，望向岩壁的位置。

众人将手电筒对准了这个地方，手电筒的光柱在宽阔的空间中显得有些渺小，微光照亮了怪石嶙峋的岩壁。还不等众人疑问，岩壁突然多了一盏亮黄色的“灯”。

“别看！快走！”张起灵忽然大声警告。

吴邪几个人非常信任他，立刻头也不回地跟着他冲下台阶，张起灵带着他们快速地远离那片岩壁。这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龙类，尤其是高位龙族自带的威压本质上是一种可怕的精神领域，会对直面它的人造成极大的冲击。哪怕是混血种，如果血统等级不够，面对这样的存在也多半要心脏爆裂而死。

路明非呆在当场，一切如昨日重现，整个岩壁震动起来，岩石片片龟裂。是蛇神！黄色的“灯”其实就是它的眼睛，璀璨的仿佛有熔化的金水在其中流淌。只要看一眼就明白，那是龙类。

原来他们并不是首批来自龙族世界的访客，这条古龙在这里不知道已经沉睡了多久，近乎和岩石融为一体。但随着它的醒来，岩石层层剥落，暗金的鳞片开合，它扭了扭身体，伴随着一阵崩塌声，背脊上荆棘一般的骨突也暴露在了空气中。

庞然的躯体像是蛇一样游动而出，准确点说，就是蛇。

古龙本来就有着彻底改变骨骼结构的能力，所以从混血种的历史文献中可以找到各种形态的龙的记载。出现在路明非眼前的古龙就是长蛇的形态，它身体的直径超过十米，人在它面前就像小蚂蚁一样。难怪陈文锦也用蛇神来称呼它。他曾经以为是夸张。但现在来看，陈文锦的描述还是保守了。

西王母说过“她是蛇神在人间的声音。”，如果她只是代言人，莫非蛇神才是正主？路明非心脏狂跳，拜访个鬼嘞，这主人家看起来完全不想招待客人！

夏弥推了他一把，看着路明非的眼睛说：“你带师兄走，这里交给我。”

路明非不知道该不该信她，但从此时的情况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咬了咬牙，路明非拉了一把楚子航，“师兄，我们先撤。”

“师妹，你——”

“别管了，交给她。”路明非打断。

他和楚子航冲下台阶，将七宗罪与夏弥留在了石台之上。

古龙终于完全脱离了石壁，它立起身体，头颅已经贴近了四五十米高的洞穴顶部。路明非回头看去，只能看到巨大的黄金瞳高高悬浮在黑暗之中。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难怪这个西王母要把石台修这么高，还要把自己的尸体放在上面。王座所面对的方向就是古龙沉眠的位置。人的生命和龙类相比短暂如蜉蝣，于是在黑暗中，他们以这样的形式相互守望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想想陈文锦的故事，龙族这样残暴冷酷的存在居然会被当作守护神供奉，而且似乎还会被梦中的西王母召唤，哇，莫非这是异世界版的人蛇情未了。

石台边缘，夏弥与那双巨大的蛇瞳对视着，蛇神警惕地看着她，似乎从这具渺小的躯体中感到了不同寻常的威胁。

“你还有多少意识呢？”夏弥歪了歪头，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蛇神。

后者的眼神狡猾凶残，宛如伺机而动，准备狩猎的野兽。唯独……没有理智。

“真可悲啊，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我可以理解，这个世界本来就不适合我们生存。”

夏弥叹息，随即她向前迈步。她没有跌落，风托举她的身体，女孩在半空中张开双臂，宛如一个神圣的十字。

耶梦加得伟岸的意志再一次从她身上苏醒，死神睥睨地望向这个世间。

“以耶梦加得之名，我终结你的堕落之路。”

“愿你的灵重生在永夜的赫尔海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