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安拍了拍叶若忻的手臂,唇边难得出现笑容,“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她偏头看了顾景烨一眼,随后叹了口气,注视着叶若忻,语重心长地说:“若真是过不下去,和离自是可以。但你们俩的感情,我看在眼里,或许没你想得那么糟。”
叶若忻还从未见敏安娘子,露出过如此惆怅的神色,就像是冥冥中丢失了一缕魂魄。双目像是看着她,又像是看着许久未见的故人。
她不禁有些担心,“敏安娘子?”
“我是过来人,我明白的。像您这样说得出口的厌恶,其实不是真的讨厌。”
叶若忻感受到,身后似是有束炙热的目光应声落在背上,她慌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敏安缓缓拉过她乱晃的手,神情温柔。叶若忻怔怔地定在原地,那些一长串想要辩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有些话,要是想说,趁人还在身边,要赶紧说。不然,等有一日那人不在了,再想说,也只能说给自己听了。”
叶若忻胸腔不禁泛上一阵酸楚,敏安娘子会如此说,恐怕不只是说给她听。更多,是说给她自己吧。
“至于二位想知道的,没什么不好说的。”贾敏安释然一笑。
“我知道的,其实方才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不过就是,从前种地为自己,为天晟;现在无论什么,都只是为玉钦罢了。”
叶若忻余光瞥见顾景烨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她一抬眸,便恰好和他对视。
在听到贾敏安所言之后,两人眼中不约而同浮现出意味深长的思虑。
叶若忻皱眉重新看向贾敏安,“此话怎讲?”
贾敏安:“二位年纪小,怕是不了解玉钦吧?”
对上面前探寻的目光,叶若忻只能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次来玉钦本就是机缘巧合,她对玉钦的印象只停留在这几日的亲身经历,至于有何过往,她还真不大清楚。
“二位是明白人,那我就直说了。”贾敏安笑了笑,仰头不知看向何处。目光深远,仿佛是看向了那个不再清晰的过去。
“玉钦是块宝地,周围的良田不可计数。无论是我们后江村,还是边上的羊昙、九坞,都是如此。”
顾景烨双臂环抱,微微颔首。
“我们每家每户都有田,都种田。靠天地吃饭,靠天地生活,祖祖辈辈,历来如此。还没天晟时,我们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贾敏安的笑容多了些苦涩,“本以为旧朝覆灭,我们就能过得比之前好些。可真有天晟之后呢?”
“给了希望,又亲手毁掉。”
叶若忻小心翼翼观察着顾景烨的神色。贾敏安的这一番话,若是被她听去,当然不会有事,就是不知道他……
见顾景烨神情严肃,眉头紧皱,她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谁知,他思量了片刻,随后抬手抱拳,郑重地朝贾敏安屈身行礼。
贾敏安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没看错之后,赶忙上前扶起顾景烨,“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煞我吗?”
顾景烨缓缓站直身,正色答道:“您今日所言,句句铿锵。未能及时发现这些事,让你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让玉钦如此重要之地,就这么落入非人之手,罪不可恕!”
“顾某这一拜,想和您赔不是,但不奢求能得您原谅。”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异常沉重,“顾某虽为定国公世子,但却是空有虚名,从未真正做过定国之事,实在愧对祖辈期冀。”
话音未落,他向后退了一步,再次躬身,这回贾敏安并未上前制止。
“但请您放心,只要顾某还在,就绝不允许让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
叶若忻怔怔地看向顾景烨,她想过他可能会有的千万种回应,甚至都已经做好上前劝和的准备。
独独未料到,会是现下如此情形。
“好啊,好啊!”贾敏安瞳仁颤动,嘴角微扬,“您可得记牢了,我回去就同村里的人说,还望您莫要翻脸不认!”
顾景烨微笑颔首,目光坚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您要是真想为我们做些什么,不必说那么远的事,眼下还有要紧事,”贾敏安一边说着,一边仰头,抬手指着天空,“看到这天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