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孙女说来是倔,但也是个命不好的,摊上这样的爹,又托生成了老大,不得不把亲娘留给家里的弟妹。
可谁叫她是老大呢,年月这么不好,哪个娘不得顾着老小?
就像自己,不也得顾着他们小叔吗!
想到这儿,老太太生气的闷哼了一下,满脸不快的解开了流冰海手上的绳子。
原本细白的小手已经被勒出了痕迹,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看着可怜。
流冰海垂头坐着,说完刚才那番“可怜话”便没了动静。
老太太解开绳子,忍不住又训了句:“不管咋的,也不能拿自杀来说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了你,以后我怎么和你娘交代?”
虽脸上还是怒的,不过心里头的火气已经灭了不少。
流冰海低着头,没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在没拿到记忆之前,以稳妥为佳,能少说则少说。
她难得消停,平时都是一脸怨怼,忿忿不平的,突然这么安静,老太太倒有点不习惯了。
一不习惯,都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了。
于是又叮嘱了几句,便出去继续做饭。
她一走,流冰海终于松了一口气。
揉了揉手腕,把那只乌龟放到掌心里仔细看着。
这是张琴从河边捡来的宠物,没有朋友,备受欺凌的她一直拿乌龟当朋友,有些悄悄话只能对它说。
但老太太却一直想把乌龟炖了喝汤,给她那不争气的小叔补身体。
听说他一直不婚,是有些难言之隐……
为此张琴也跟老太太闹了个没完,这场自杀就是在乌龟要被下锅前一秒,发生的。
怪不得乌龟脑袋一直缩着,原来是怕死……
“喂!没事了,出来吧!”
乌龟听到流冰海的声音,小小的脑袋钻出来瞧了瞧。
流冰海笑了,这也算是在新世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吧。
乌龟脑袋伸出来以后,因为流冰海刚刚的“优秀表现”,系统将有关张琴的一部分记忆,推送到了流冰海脑袋里。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原主醒来后又和老太太大闹了一顿。
两次大闹给她留了个“疯姑娘”的恶名,恶名传开以后,她更臭名昭著了。
看来,顺毛驴还得顺着摸。
她正出神,屋外又传来一阵声音:
“张家奶奶,你孙女怎么回事啊?”
说话的是邻居,李阿婆,上一世,就是她亲眼看见张琴自杀醒来后又和奶奶大闹不休,把这丑事绘声绘色的传出去的。
此时,老太太正在熬米粥,听到李阿婆问话,如实说:“咳,别提了,这娃说是为了给我省粮食,才要死的。”
老太太说完喉咙一涩,心里不大是滋味。
虽说她更偏疼自己儿子,但孙女怎么也是亲生的,平时不显得有感情,可她这可怜的小话一说,倒显的她这老婆子铁石心肠似的。
李阿婆听了更是一愣,“有这样的事?”
“是啊。”老太太搅和着锅里的粥,说,“还说本来该她爹娘来伺候我,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得替她爹妈养娃,她说不想难为我这老婆子呢。”
李阿婆听完都震惊了,“没想到这娃平时蔫巴巴的,心里还有这样的主意?”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接话了,继续熬粥。
流冰海梳理了一把头发,从屋里走了出来。
因为刚才给女主的丧气值成功减去一分,于是,在她看到李阿婆第一眼,系统直接将原主与李阿婆的记忆传送了过来。
李阿婆爱嚼舌根子,喜欢传话,不过心眼倒不是个太坏的。
是个能用的。
她见了李阿婆,懂事的笑了笑,“阿婆来了。”
李阿婆吓一跳,她从未见过张琴这样的笑。
她从前都是一脸愤世嫉俗,好像谁都欠她二五八万似的。
见了她这老婆子也是蔫头搭脑,爱理不理,何时给过这样的笑容?
李阿婆受惊吓般的点了点头。
流冰海绕过奶奶,走近李阿婆,小声说,“阿婆,来外面说。”
李阿婆跟着她走出了门口。
流冰海又等了等,才对李阿婆说:“阿婆,以前我一直跟奶奶做对,对您也爱理不理,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阿婆不明就理,摇摇头。
流冰海垂下眼皮,小声道,“我以为我碍眼一点,讨厌一点,烦人一点,奶奶就可以把我送回到我娘身边......
我真的很想我娘,希望有亲娘可以疼我。可是现在,我爹进去了,我娘也管不了我……”
说着说着,流冰海眼睛红了,惹的李阿婆都有点动容。
流冰海继续道:
“另一面,我觉得奶奶很辛苦,我觉得我讨厌一点,她把我送走,自己可以轻松点,我也可以有娘了。”
说到一半,流冰海顿了顿,又道,“只是没想到,到底还是给她添麻烦,也让阿婆跟着吃了我不少白眼,真的是……”
流冰海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确切地说,是演不下去了。
李阿婆着实被震惊了……
这天下竟有这么有心思的娃,真是叫人,真是叫人……
不行了,她忍不住了,她要去十里八乡做汇报演出。
李阿婆劝慰了流冰海几番,便匆匆走了,流冰海看到家门口一双裹着小脚的小鞋,小鞋听外面没了动静又缩了回去。
柴火的味道还在不断翻滚。
流冰海回到院中。
“奶奶。”
老太太愣了一下,笨拙拙的回头,“啊?”
流冰海问道,“我想出去走走,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家里的盐醋,还都够吗?”
“哦……都有......”老太太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很不适应。
明明她是帮人养娃不求回报的救世主来着,怎么这会儿感觉像委屈了别人孩子的恶毒婆婆似的。
不行,她得好好缓缓……
“那我出去了。”流冰海说。
流冰海在村子里转了转,想要熟悉一下环境。
毕竟要在这一世经历很多年,怎么也得想办法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至少得把肚子填饱吧。
不过前提是,这三天不能惹麻烦。
谨慎谨慎再谨慎。
正盘算着,她走到路口,忽然听到一排枯草垛后面,有阵阵讥笑的声音。
她踮脚看过去,枯草后站着一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正被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丫头笑话。
男孩半低着头,倚在一株枯草垛旁一声不发。
小丫头看起来不太好惹,眉眼翘着,穿一身花棉袄,对着少年字字珠玑。
再望过去,小丫头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模样上成,在村里算的上“翩翩君子”的颜值了。
“二花。”
流冰海侧过身,叫了一声,从一株枯草垛旁跃了过去。